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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导演兼编剧居然来得最晚,是该罚。”厄歌莉娅笑着说,她伸长胳膊递来酒杯,玻璃器皿挂在修长的两指间,杯底一层琥珀色液体与灯光同调。芙卡洛斯刚想接过,又想起床头那盒思诺思。她犹豫着摆手拒绝。厄歌莉娅从善如流地收回了手。
“还是赶快说正事吧。我可还没答应出演呢。”芙宁娜抬了抬帽子。自从成为炙手可热的大明星,那顶礼帽就成了她的纹身。芙卡洛斯拼命想要从帽檐下捕捉到一双眼睛,却只是徒劳。上一次没有镜头横亘于其间而直视那双眼睛是什么时候?她几乎有些记不清了。
厄歌莉娅有些意外:“怎么,这次的剧本芙宁娜小姐不满意?”
“满意不满意的……不如说芙卡洛斯大导演卖了好大的关子,在座的有谁看到过完整的剧本吗?”芙宁娜习惯性地拉低帽檐,借着左手的掩饰喝了一口柠檬水。
芙卡洛斯看得想笑。她知道芙宁娜喜爱热闹的宴会,但厌恶无趣的社交。这一招还是她教给芙宁娜的,可以有效减少酒精摄入。但平心而论,在她芙卡洛斯的饭局上,还没有人敢逼她的御用主演喝酒。
“哎呀呀,大家也都是合作多次的熟人了,我对芙卡洛斯导演的本子有信心。”说这话的是赞助商雪翅雁商会代表萨德先生,他遥遥举起酒杯向芙卡洛斯示意,“只要芙卡洛斯导演多给芙宁娜小姐讲讲戏,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呢?”
“那可未必。”芙宁娜冷淡地说,并没有转头看萨德一眼。
“萨德先生有所不知,电影并不是我一人的一言堂。芙宁娜的宝贵意见对成片来说非常重要。对不对,芙宁娜?”芙卡洛斯状似无意地开口接话,纵容芙宁娜的小小脾气,“难道我没给你讲过戏吗?”
芙卡洛斯调笑着看向芙宁娜。后者从帽下凝视她的淡眼瞳,无言地耸耸肩。
芙卡洛斯不是没给芙宁娜讲过戏。但很有想法的导演与很有想法的演员凑到一起,常常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好彼此妥协。
《暴雨来电》路演时夏洛蒂担任主持人,举着话筒说,我可以问一个很尖锐的问题吗?她的视线从芙宁娜扫到芙卡洛斯,又从芙卡洛斯扫到芙宁娜。芙卡洛斯笑着说,但说无妨啊。芙宁娜说,夏洛蒂你就是太有礼貌了,为了大新闻其他人都直接问的。
台下一片善意和鼓励的笑声。夏洛蒂就问,芙卡洛斯导演,芙宁娜是你想要的卡门和米娅吗?
芙卡洛斯低头想了想,问,这很尖锐吗?
夏洛蒂说,如果实话实说,那就很尖锐。
芙宁娜在一旁笑道,实话实说,我绝对不是她心目中的卡门和米娅。我不可能与亲爱的导演百分百同步,我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只是古往今来所有导演羞于承认这一点,或者,至少在路演时不承认这一点。
她们在台上一齐笑起来。
芙卡洛斯补充说:但她演出了我设想的百分之九十九。剩下百分之一是因为我们dna中的差异,你对本质的差异就是没什么办法的。卡门也好,米娅也罢,我们的确给了她们生命,但现在,她们已经从我们的生命里分离出去,从今往后,卡门是卡门,米娅是米娅,芙宁娜是芙宁娜,芙卡洛斯是芙卡洛斯。
但谁是芙卡洛斯?谁又是芙宁娜?当芙卡洛斯说“我是芙卡洛斯”时,她总觉得“我”并不能和“芙卡洛斯”这个名字划等号。在“我”之外,芙卡洛斯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构成芙卡洛斯的质料里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成分,比如粗玻璃珠、老旧电视机、喑哑断续的雨声之类的。芙宁娜也是一样。当她的嘴巴开合吐露芙宁娜的名字时,她总觉得是一粒一粒的泉水涌了出来。她想芙宁娜大概就是这样一种亮闪闪的,颗粒质感的水银色河流,在看不见的河面下,谁知道生存着些什么呢?也许是有毒的水母,也许是孱弱的鳄鱼,它们的眼泪汇进永不停歇的奔流。
酒桌上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但芙宁娜向来不在乎这些:“不如借此机会请芙卡洛斯导演给我们好好讲讲,《宁芙之梦》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事?我知道你已经打磨很久了,但我们谁也没看过完整的剧本。”
萨德点头附和道:“这一点我必须拥护伟大的芙宁娜小姐,芙卡洛斯导演,请让我们吃颗定心丸,叫我们知晓又一部佳作已在酝酿之中了。”
“难道厄歌莉娅和我不够令人安心?”芙卡洛斯挑了挑眉。
“哈哈,哪里的话。只是如果有芙宁娜小姐加入,‘黄金三角’不是更有看点吗?票房当然也更有保障。”
芙卡洛斯笑道:“那恐怕萨德先生这次要失望了。《宁芙之梦》不是商业片。”
萨德浑不在意地挥挥手:“芙卡洛斯导演的文艺片肯定能拿奖,迄今为止也都叫好又叫座,片子类型不是问题。”
芙宁娜说:“片子类型不是问题,但雨是。”
大家都沉默了。所有人——在这酒桌之上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了解过芙卡洛斯,当然知道她的生命如何阴雨不歇。可是从来没有人会觉得这会成为一个问题,除了芙卡洛斯和芙宁娜。
芙宁娜接着说:“就像我之前同你说的,如果仍然是一个和雨有关的故事,请容我拒绝。”
“不会,”在其他人作出反应之前,芙卡洛斯斩钉截铁地说,“它不会和雨有任何关系。”她的语气几乎是挑衅的,像在明晃晃地对芙宁娜说,我比你更早更快更好地走出一场大雨。
总是这样。正因如此,芙宁娜时常觉得自己厌恶芙卡洛斯。在芙卡洛斯面前她就像赤条条的婴儿,□□,毫无尊严。她被她洞察了,不是通过眼睛,而是什么更深刻更本源的联系。但她对此一无所知。
芙卡洛斯思考的是很遥远的东西。但遥远的东西对芙宁娜来说是飘渺的。人怎么可能抓住风筝?人应该松开手里的风筝线,那根纤细的线不过是人一厢情愿的强求。芙宁娜就不这样:她思考的是切近的东西。蛋糕、银餐叉、洋帽、柴郡猫、硬壳童话书、明天的菜单和镜头里她的一举一动。她想跋涉出芙卡洛斯的那场大雨,她不想再被困在别人生命的阴雨中。可也许她实际上是被困在自己的雨里,关于这一点她暂时不愿也不敢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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