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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师傅之前就感觉到事情不对,看那三个帮短儿的让棺中黄雾呛倒了,转瞬间那股黄烟又缩进棺木,他急忙蒙上口鼻,带着丁卯和李大愣趁此机会救人,一人拖一个,拖死狗似的将那三个人拖到坑边,再看这三人都闭着眼,脸色铁青,好像是让尸气呛着了,再迟上片刻命就没了,这一来周围的人们全惊了,赶紧给这三个帮短儿的捶后背揉前胸。
于此同时,从荷花池跳进泥坑里的那些青蛙,突然对着棺木鼓腮齐鸣,棺底窟窿里也不断发出咕哝咕哝的怪叫,随即从棺材莲花底下探出两个齐心怪状脑袋,外皮疙里疙瘩,竟是两只大得出奇的鬼头蟾蜍,这两个一公一母,背上五彩纹鲜艳夺目,咕哝几声就张开大嘴,腹中噫哑作响,分别吐出一道如烟如雾的黄气。
众人这才明白,荷花池下的墓砖塌陷,棺材在泥水中早已糟朽,有只鬼头蟾蜍从棺板窟窿中爬了进去,竟把古墓棺材当成了洞穴,鬼王蟾蜍很喜欢躲在阴冷潮湿的泥穴中栖身,身上五彩纹越鲜艳毒性越猛,这只蟾蜍像是受不住群蛙鼓噪,被迫从棺材里爬出来喷吐黄雾,那些青蛙也不敢过于逼近,双方好像势不两立,在原地僵持了一阵,两只鬼头蟾蜍吐出的黄雾逐渐减少,背上锦绣斑斓的彩纹转为暗淡。
这时荷花池中跃出一只青蛙,大出其余青蛙两倍,它蹲在地上,足有常人伸开的手掌那么大,俨然有王者之姿,伸出前肢与那两只鬼头蟾蜍相搏,双方势均力敌难分高下,围观的人们纷纷捡起石块,对准鬼头蟾蜍投掷,那两只鬼头蟾蜍几乎吐尽了毒雾,无奈落荒而逃,刚到泥坑边缘,就让人抄起铁锨拍成了两堆肉饼,还有人连称可惜,蟾蜍背上有酥,活着取下酥来,再掏出五脏六腑,放太阳底下晒干了,这蟾酥和蟾皮都是很值钱的东西,可以入药,再看那些青蛙,相继跃回荷花池,顷刻间散布水塘,就此不见踪影,后来还有人在李善人公园的藏经阁旁边,建造了一座蛙仙庙,供奉青蛙神,不过规模不大,没什么香火,解放后被拆除,改成人民公园后水面经过重整,可不管怎么收拾,却再也长不出以前那么多荷花了。
六
再说当时,不知是谁报了官,官厅的人这时候到了,郭师傅等人拿钱散了工,跟着看热闹的人群离开公园,事后听说这口棺材被迁到别处去了,外头又传河神郭得友在荷花池救了几条人命的事,那倒不在话下,只说当时领了钱往外走,哥儿仨商量着先去洗澡堂子泡个澡,好好搓搓身上的臭泥,出了李善人公园的大门,恰好跟张半仙同路,走到路口遇见一个推小车卖荷兰水的。
荷兰水其实就是最原始的汽水,薄荷粉加蔗糖对凉开水,也有人往里面放苏打粉,是种极其简单的清凉饮料,咱也不知道最早是不是由荷兰人发明的,反正传到咱这叫俗了,就叫荷兰水儿,清朝末年天津卫开始有卖的,到民国后期早已经有正经的汽水出售了,国内国外产的都有,可一般老百姓喝不起,仍习惯卖民间自己兑的荷兰水,喝完是容易闹肚子,早年间还喝死过人,好处是价格很低,比大碗凉茶还便宜,淡绿色的汽水放在荷花大瓷盆里,拿冰块镇上,看着就那么舒服,三伏天喝上一杯,清凉止渴,生津解暑,那也是一大享受,众人在李善人公园荷花池顶着日头站了大半天,晒得身上流油,酷热难当,郭师傅就请张半仙和他两个兄弟,站到街边喝两杯荷兰水,边喝边同张半仙议论荷花池群蛙斗蟾蜍的事,郭师傅说:“这李善人公园我来过多少回了,真没想到这荷花池底下还有口棺材。”
张半仙说:“这地方有棺材并不奇怪,从我爷爷那辈儿就知道了,他老人家早看出李善人公园形势不俗。”
丁卯笑道:“半仙是风水世家出身,我们在半仙面前说这些,是圣人门前背百家姓,有点不知道天外有天了。”
李大愣不信小张半仙,说道:“什么天外有天,我看张半仙是卖布的不预备剪子——扯,李善人公园荷花池下的棺材里都住进去蛤蟆了,也能算风水宝地?”
小张半仙说:“真不是胡扯,咱这话都是有本儿的。”
李大愣说:“嚯,还有本儿呐?那你可得给我们好好说说,到底有什么本儿?”
怎么叫“有本儿”?这也是给说白了,比方你说了什么话,如果是有根有据,引的是哪本书哪本经,论的是哪段典故,⒌⑨2你能把根据找出来,这叫“有本儿”,说话没本儿属于胡扯。
小张半仙说:“抬杠是不是?我张家祖传三代看风水断阴阳,泰山不是堆的,牛逼不是吹的,要没点真玩意儿,我安敢在列位仁兄面前滋出这丈二的尿去?告诉你李善人公园两旁河岔子多,形势浑然天成,犹如百足长虫,头圆身长尾细,按本儿说这是金尾蜈蚣形,一头一尾两个穴,能埋在穴中的人非富即贵,但这两个穴阴气也重,容易招引妖邪到古坟中栖身,先前在那挖泥开棺出了什么事,你们也瞧见了不是?”
郭师傅冷不丁听到这句话,恰似晴空里闻声霹雳,刚喝到嘴里的荷兰水喷了张半仙一脸,忙问道:“你刚说李善人公园荷花池下边……是什么什么穴?”
小张半仙以为郭师傅刚才没听清楚,那也不至于有这么大反应啊,他擦着脸,又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李善人花园这个坟是“金尾蜈蚣穴”。
七
前些时候,郭师傅和丁卯到陈塘庄寻访连化青的踪迹,雨夜天黑住到破土地庙中,偶然得一怪梦,听说连化青在什么金头蜈蚣的脑袋里,当时只顾着吃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蜈蚣这么大,能让一个大活人在它头中容身?这时听小张半仙一说才知道,阴阳风水中金尾蜈蚣形这么个形势,那没准就有金头蜈蚣穴,看来捉拿河妖连化青,很可能要着落在这个金尾蜈蚣形上。
大马路上不是讲话之所,郭师傅说:“咱平时各忙各的,也难得见上一回,见一回就有好多话想说,不如让我们哥儿仨做东,请小张先生去澡堂子泡澡喝茶,趁这机会好好叙谈叙谈。”张半仙大喜,嘴里还说:“这年头活的都不容易,平白无故怎么好意思让哥儿几个破费……”假意客气几句,半推半就地跟着去了。
老南市有家天兴池,属于那个年代的大众浴池,当街两层楼,门口挂有前清时留下的老匾,一层是雾气腾腾的澡池,二层设有老式的隔断厢座,堂子客们洗舒服了,还会在澡池子里高喊几嗓子,澡堂中拔罐刮痧修脚搓背之类的服务一应俱全,价钱很便宜,你舍得花钱洗单间也行,不少人花上几毛钱在这一泡就是一天,洗完澡下棋打牌闲聊,所以说浴池不仅是洗澡的地方,还是个特殊的社交场所,来此泡澡的堂子客们目标单一,身份模糊,进浴池都是为洗澡而来,但表示身份的衣服全得脱掉,如果想私下里谈些事,到大众浴池是再合适不过了。
郭师傅带着丁卯等人进了天兴池,先到莲蓬头底下冲去满身污泥,又去热水池子里泡得红光满面,再冲个清爽,上二楼接住伙计迎面抛来的热毛巾擦干身体,裹着浴巾往角落里找张木榻一靠,真是浑身酥软,当天也是累了,朦朦胧胧进入梦乡,一觉醒来不知身在何处,等睡足了让跑堂的伙计给沏壶高末,高末说简单点就是高级茶叶的渣子,喝不起那名贵茶叶,只能喝茶叶铺里卖完好茶叶剩的底子,混起来拿热水一冲,别有一股浓郁的茶香,澡堂里还卖“生梨、青萝卜、青橄榄、莲子”等清热去火爽口的小食品,郭师傅又要了几盘沙窝萝卜和一包三炮台高档纸烟,不断请张半仙喝茶抽烟吃萝卜。
张半仙说:“无功不受禄,今天几位爷怎么又是请我泡澡又是请我喝茶,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提前说一句,借钱我可没有,这两年世道不好,看风水相阴阳宅这碗饭是越来越不好吃了,不怕几为兄弟笑话,我都半年多没下过馆子了,顿顿在家吃糠咽菜,杂合面儿也舍不得敞开吃。”
郭师傅说:“千万别多心,踏实住了在这歇着,咱都是穷光棍,谁还不知道谁,要借钱我们也不找你。”
张半仙一听说不是借钱,立刻放心了,摇头晃脑地说道:“古人讲的好,铜臭足乃困人。这年月,上无道,下无法,让张某这样的人物怀才不遇,然而怀才不遇者,又岂止张某一人乎?”
李大愣说:“你别拽文行不行,我们这全是粗人,听不懂这套词儿,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张半仙说:“我是说啊,你们哥儿仨跟我一样,也够穷的,穷归穷,可全是有本事的人,郭爷和丁爷我不提了,咱们都认识多少年了,就拿你李大愣李爷来说,咱今天头一次见,我一看就觉得李爷你是一侠肝义胆的壮士,是朋友可让千金,话不投机争寸草,见文王恭谦有礼,遇桀纣干戈齐扬,你就是这么一条直来直去眼里不揉沙子的好汉。”
李大愣咧嘴笑道:“还是你这半仙有眼光,你知道街面儿上那些人是怎么说我?他们却不说我侠义仁厚,那帮杂八地居然说我是把不是东西放小车上——忒他妈不是东西了。”
郭师傅对李大愣说:“行了兄弟,你就别谦虚了,赶紧再给半仙切个萝卜,叫伙计把那壶高碎换成香片。”
李大愣切萝卜倒茶递给张半仙:“半仙你来这个,等我招呼伙计泡一大壶香片,萝卜就热茶,气得郎中满地爬。”
张半仙说:“好么,高碎改香片了?郭爷你找我必定是有事儿,你不把话说明白了,我可不敢再吃你的萝卜喝你的茶了。”
郭师傅说:“得嘞,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们哥儿仨请你来洗澡喝茶,无非是想跟你请教请教金尾蜈蚣穴是怎么个说词?”
张半仙为难地说:“这个……这个……,刚才不是都跟列位说过了,再让我多说可不方便了,祖宗给立下的规矩,这东西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我们一家子人全指着这个吃饭啊。”
郭师傅说那些规矩我们都懂,你放心我们不是想抢你的饭碗,只是为了捉拿河妖连化青,随即把整个原由讲了一遍,肯定张半仙务必指点一二。
张半仙说道:“郭爷,你问到我是看得起我,我再拿你一把可显得我太不识抬举了,我今天干脆交个实底,怎么说呢,金头蜈蚣和金尾蜈蚣本是一回事,是一条蜈蚣的一头一尾,待我把其中的奥妙告知列位。”
八
张半仙连比划带讲,他说天津卫的地势北高南低,南边有大片开洼,那片洼地像个聚宝盆,所以南富北穷,很多年前有条大河注入南洼湖,水枯之后形成了这片洼地,以前的河道变成了土沟,自从清末以来城区不断向南郊扩建,盖了很多房屋,铺马路立电杆,那条几十里长的土沟子几乎全被填住了,但在风水上说,这条枯河沟子的形势还在,风水形势上叫金尾蜈蚣形,犹如一条摇头摆尾正要爬进聚宝盆里的大蜈蚣,其首衔金,可助正财,其尾挂金,能勾偏财,蜈蚣尾在李善人公园荷花池下,至于这条金尾蜈蚣的蜈蚣头不在别处,在城南魏家坟,当年张半仙的爷爷老半仙,替魏家二爷选了一块坟地,那块坟地就是“金头蜈蚣穴”。
千百年以前,南洼是片湖沼,地气深厚,所以那地方树木茂盛,跟附近荒凉的盐碱地全然不同,金头蜈蚣的形势虽绝,却有一点看走眼了,怎料到这蜈蚣让一块大石碑给压住了,金尾蜈蚣的风水全让这块石碑给拿光了,吉穴变凶穴,这也是很久之后才被人发现。
一九世纪初,人口迅速膨胀,魏家坟逐渐变成了大片瓦房民居的魏家瓦房,那块地方始终不太平,街道马路布局错综复杂,风水形势就更不好了,经常有黄狼恶獾山猫土狗之类的东西出没,居者不得安宁,于是家家户户在屋顶挂镜子摆阵,那一带不时能看见死猫死狗和死狐狸,别说哪条河发洪水,只要是下雨下大了,魏家瓦房那片屋子都得淹一半,如今房屋半毁,大多数都是空屋危房,只等着推平了重盖,可偏赶上这些年时局动荡,谁还顾得上拆魏家坟那片破房子?
过了魏家坟再往南是南郊,越走越荒凉,往北去是往城里走,那块大石碑在魏家坟西北方位,下边有赑屃驮负,民间称此石碑为驮龙镇河碑,到底是不是,无从知晓,反正都这么传,那石碑很高大,几个人摞起来也够不到顶,离得老远就能瞧见,是老年间挡煞气护城用的古物,这么多年修路盖房子都说要挪走一直没动,这金尾蜈蚣头朝南尾朝北,呈现出来的势态,原是想往聚宝盆里爬,却让这石碑给钉住了,只要这块石碑还在,蜈蚣脖子压在石碑底下动不了,所以,石碑附近定是列位要找的金头蜈蚣穴。
那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听着,等的就是张半仙这句话,做梦也没想不到连化青躲在魏家坟,既然知道了地点随时可以过去拿人,别看没跟连化青照过面,这个人脸上的特征可太明显了,目生重瞳,找两眼四目的人准不会错。
陈塘庄铁盒藏尸案和三岔河口沉尸案,仅是这两个案子就够枪毙连化青好几回了,但五河水上警察队不管抓人,况且捉奸要双,捉贼要赃,你说连化青身上到底背了多少条人命,哪来的真凭实据,必须捉起来审讯落下口供才算,此外郭师傅还想到一件事,连化青哪都不去,偏躲在魏家坟石碑附近,那地方本身就邪行,可见这个人一定是有所图谋,到那里仔细看看,哪怕拿不到人,能找到一些相关线索也好。
张半仙说道:“你们三位要去魏家坟捉妖,本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的举动,按说我不该阻拦,可我不得不说句不中听的,如今那金头蜈蚣的形势,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凶穴,这些年那座大石碑更是聚了不少煞气,现在那形势简直是一条张开大嘴的蜈蚣精,专门要吃活人,来一个吃一个,来两个吃一双,今天看郭爷印堂发黑正走背字儿,因此是不去则可,一旦去了,准死不可,我绝非信口雌黄,咱这话也是有本儿的。”
哥儿仨不信,认为张半仙又在故弄玄虚,这些看风水算命的专会危言耸听,不这样搂不来钱,告诉他不用多费口舌,事成之后石财主给的犒赏必定有你一份,捉拿河妖连化青的头功是张半仙你的,到时我们摆一桌谢你,四冷荤六热炒八大海碗,外带一个锅子,最起码也是这样。
张半仙说:“哥儿几个拿我当什么人了,我不是吓唬你们,郭爷要去魏家坟镇河碑,那是必死无疑,三天过后你要是还活着没死,我张半仙下半辈子再也不吃阴阳风水这碗饭了,列位,我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们还非去不可吗?”
他们哥儿仨听出张半仙也是一番好意,可还是觉得这话说重了,生死有命,哪是由人说了算的?张半仙无奈,别看郭爷平时挺好说话,脾气可是真倔,属牛的人都这样,只要他认准了的事儿,谁劝也不管用,何况旁边还有个李大愣不住蹿叨,李大愣这号人贪字当头,满脑子只想结了三岔河口沉尸案邀功请赏,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张半仙该说的全说了,明知拦也拦不住,索性不再言语了,心想:“说不说在我,去不去在你郭得友,是要死还是要活,你自己掂量着办。”
郭师傅等人打定主意,要去魏家坟捉拿河妖连化青,但知道魏家坟那地方邪得厉害,当天白天在李善人公园挖荷花池挖出古墓,下午从澡堂里出来天色已晚,没敢直接去魏家坟,辞别了张半仙,转天早上起了个大早,天蒙蒙亮的时候,三人在南门外会合,动身前往魏家坟镇河碑。
那位说了,张半仙的话到底准不准?您问得好,我告诉您,魏家坟金头蜈蚣穴的风水形势变了,由以前爬进聚宝盆的金钱蜈蚣已经死了,变成了一只张着大嘴要吃人的蜈蚣,郭师傅正走背字儿,本身倒着霉,去魏家坟真是去送死。
您看到后边就知道了,张半仙说的话是真准,可河神的故事一直讲到解放后五六十年代,要是郭师傅这会儿死了,哪里还有后话?因此这是个扣儿,说书说扣儿,扣儿就是悬念,咱这扣子就扣在这了,来个下回分解。
第八章闹鬼的十字路口
一
人们都说李大愣是虎相,大脑袋肉鼻子,铜铃似的一对圆眼,像只老虎,丁卯是龙相,小伙子精明干练,身子板儿鞭实,走路呼呼带风,拿起腿跑上二十里地,停下脚步气不长出面不改色,⒌㈨⒉这一龙一虎要辅佐着河神郭得友,什么话让人传多了,都免不了添油加醋和过份夸大,可也说明这哥儿仨当年总在一块,到魏家坟捉拿河妖连化青,少了谁也不行。
金尾蜈蚣这条风水脉,是老年间的枯河沟子,一头在李善人公园,一头在魏家坟,近百年来,枯河沟子早已不复存在,只有会看风水的先生才能从中看出形势,郭师傅带着丁卯和李大愣,根据张半仙的指点,到城南魏家坟路口石碑周围找寻连化青的下落,一早起来,天热得好像下火,穿着鞋走在马路上都觉得烫脚,眼前灰黄一片,地下是雾,天上是云,浓云薄雾,天地间灰蒙蒙黄腾腾连成了一片,一群接一群的大蜻蜓擦着地皮乱飞。
似乎是要下大雨的兆头,他们仨到城根底下碰头,看街上行人稀少,像这种要下大雨的日子,人们很少出门,尤其是卖苦力的穷人,天热干活儿累,满身出汗,心里有火,汗毛孔全张着,让大雨淋到,激这一下,至少半个月高烧不退,你一天不干活儿,全家大人孩子就一天没嚼谷,十天半个月可歇不起,况且生病吃不起药,只能在家硬抗着,抗过去也得落下病根,如若病得厉害,说不定当天就一命呜呼,一领草席子裹起来,埋到乱死岗去喂野狗,家里干活儿挣钱的顶梁柱一死,这一家人便也散了。
郭师傅他们三个人全是光棍,也不做苦力,倒不在乎这个,眼见天色不好,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魏家坟,捉到连化青就能审出三岔河口沉尸案的详情,不管那具女尸是不是当年离家出走的石家小姐,都要给石家一个交代,此事该当尽早了结,用丁卯的话来说,拿住连化青,不仅传名积德,还有一份犒赏,他们也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先在城根儿底下吃了套煎饼果子,然后直奔魏家坟。
魏家坟又叫魏家瓦房,临近南洼,通着电道,电道就是马路,以前东北天津北平有这种叫法,听着很怪,好好的马路不叫马路,怎么叫电道?道路通着电,人走到上面还不得过电?在以前那个年代,老百姓对电的理解,只有一个字——快,电报电车电话,凡是跟电有关的速度都快,电道是铺好的板油马路,走车走人快捷稳当,所以人们就管马路叫电道,往南走不到洼地,是两条电道纵横交叉的大十字路口,老天津卫都知道这路口闹鬼,邪行的厉害。
若从正上方俯瞰,十字路东南是魏家坟那片平房瓦屋,魏家坟改成魏家瓦房以来,住户全是贫民百姓,去年一场大水,这片房屋塌了不少,砸死了七八口人,住在魏家瓦房的人们全当了难民,然后便没什么人住了,不通水电,等着拆除,跟魏家瓦房隔着一条大马路,十字路口的西南方向,是座烟草工厂,有名的哈德门香烟厂,民国初年,英美烟公司忽悠农民种美国烟,种子和种植技术免费提供,手把手的交你怎么种,种好了烟草公司高价收购,还有比这好的事吗?说得简直是天花乱坠,总之如何如何之好,掰开揉碎告诉大伙:“种庄稼只是维持个温饱,想发财你就得种烟草。”乡下农民有很多人上当,要了烟籽回去种,只种还不行,收了烟叶必须烘干,这成本可也不小,烟农们四处借贷,自己买来炭,把烟叶烘好了,到日子送至英美烟公司,才发现收购价格不及付出成本的十分之一,不卖给烟草公司又没别的地方收,乡下人以种地为生,全家人一整年都指望这份收入过活,不料比预期的价格差了十倍,这就叫逼死人不偿命啊,以往赶上收烟的时候,经常看烟草长门口挂着死尸,那些人实在没活路了,只好在路边拿麻绳上吊。
那几年为此而死的人着实不少,有传言说魏家瓦房下埋着吊死鬼,吊死鬼要拿替身,所以这路口经常有人上吊,不知道是否可信,总之这条路含恨屈死的孤魂野鬼很多,也是风水不好,时不时的出事。
二
后来烟草厂搬到了河东大王庄,魏家瓦房旁边烟草厂这块地跟着荒了,临着马路的几座楼,曾经是烟厂的办公楼和宿舍楼,后来几此易主,居着皆不得安宁,空楼荒废至今,过了魏家坟和烟草厂往南,属于南洼,有大片的芦苇荡子,再远处全是庄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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