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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细细低低的哭咽，如一条长蛇在黑夜中蜿蜒滑行。
很快数不清的长蛇一齐出洞，嘶嘶低鸣，压得林中叶子簌簌响个不停。
铛——
金铎敲击，夜雾震荡，神庙中的火焰忽地窜高，幽幽转绿，仿若地狱鬼火。
无人敢发出一丁点声音，咬住嘴巴，紧闭眼睛，紧紧依偎在一起。
空气中流动黏稠的阴冷，无孔不入钻入肌肤，让庭月瑟缩了一下，她上半身倾斜，向云渡靠近，汲取他身上温暖干燥的体温。
淡淡的木香，缭绕鼻尖。
云渡侧头笑睨她一眼，在说：就这还敢去单挑？
庭月垂头不理。
阴气如密密麻麻的银针越刺越深。
有书生脸色发青，显然快坚持不住。
哭叫声近在耳旁。
不是鬼哭，是身后小乞丐。
孩童因还未被浑浊凡尘侵染，对阴邪之物极其敏锐，表达恐惧的方式也很简单，放声哭闹。
老乞丐惊慌地捂住他的嘴，高亮哭叫转为呜呜哭泣，在万鬼同哭中，如此不合节奏，众人惊恐地发现，同哭声低哑静默下来。
云渡眉头轻不可查地蹙起，又放平。
鬼影幢幢，掀起破庙神幔翻飞，窗户庙门被什么东西忽地撞开，院外的风雨全灌了进来。
张启张嘴要惊叫，声音却发不出来。
云渡冷冷道：“屏息凝声。”
可是鬼影已经层层聚集包围住众人，这些东西千奇百怪，什么死法都有，绕着他们转来转去，一边转一边道：“嘿，有个活人小孩。”
一长舌鬼伸长鼻子嗅了嗅道：“不对，还有活人。”
无头鬼用手挠了挠血淋淋的脖子，“我怎么没有看到啊。”
“笨蛋，你连头都没有！”
“正好拔了他的头，按在你脖子上。”
说完，一只腰斩鬼拉长自己的胳膊伸到小乞丐的脑袋上。
老乞丐眼泪直流，双手去拦那只鬼作恶的手，那双手却穿过了老乞丐，抱住了小乞丐的头。
下一瞬，只听惨痛地一声啊呦。
小乞丐的头还在自己的脑袋上。
腰斩鬼的胳膊却飞了出去。
庭月站起身，最后关头抽出长剑斩断了腰斩鬼的两只胳膊，这些小鬼她倒是不怕，怕的是九层地狱的鬼君。
这一剑，引来了更多的小鬼。
神庙挤满凶神恶煞的阴魂，嗅到了修仙者气息，让它们更加躁动，正好拿了她献给鬼君。
“鬼君最喜欢吃修仙者了！”
“细皮嫩肉，就是修为太低了。”
“敢冲撞庆祝鬼君生辰的万鬼夜行，她死定了。”
庭月挥剑斩落许多冲上来的恶鬼，鬼影仍无穷无尽，一个倒下，一群扑来，这些只是消耗她力气的小鬼，真正厉害的藏在暗处，一发现她有薄弱之势，就会冲上来，给她一击毙命。
或许自己是有些意气行事了。
察觉灵力运转慢慢缓慢时，她心中也渗出一丝后悔，不该莽撞救人的，这下自己也保不住了。
一剑劈开一只鬼，忽然，臂膀被从后面绕袭的半边身体残缺的鬼咬住。
好痛。
见她受伤，更多的恶鬼虎扑上来。
正当她以为要命丧此刻时，神庙中的断头神像忽然金光大盛，光芒笼罩庙堂，无一处不明灿光亮，照在每个惊慌的脸上，庙堂里里外外的鬼影，被金光覆盖后，一刹那烟消云散，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很快，庙里除了活人，什么都没有。
庭月在灿灿金光中跪了下来。
一方面是死里逃生吓得。
一方面是真心感谢福德正神救她一命。
云渡神情很冷。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绣满金丝锦文云线的衣摆落入她眼底，贵雅无比，衣摆垂地，很快离开，接着咕噜一声，石像断开的脑袋被一脚踢开，滚了很远才慢慢停下。
平复完心情的庭月，不解地抬起头。
云渡背着双手，长身玉立，仰望断头神像。
“你知不知道，你会死。”
他声音冷如寒天霜雪，刚死里逃生的庭月，心想：你坐在那里什么事也没干，见死不救，有什么底气责问我，也生气道：“我做不到像你一样无动于衷。”
随即握住尽意剑，站起身。
云渡转头，眸光沉沉，“你，救不了任何人。”
这话实在刻薄，庭月硬声道：“救不了也要救。”
云渡目光转而狐疑起来，“这不是你的作风。”
一路相处下来，他大概也知晓，她从来是能救便救，不能救就放弃，绝不可能为不相干的人舍弃自己的生命，为什么一个小乞丐会让她这样冲动。
庭月没来得及回答。
外面雨停了。
不是天要雨停。
即将坠落的雨滴停在半空，剔透晶莹。
神庙上方煞气如云，郁然直来，疏忽间，屋梁晃动，墙壁摇摇欲塌，神像周身出现细细密密的纹路，下一刻，化为碎屑，屋顶轰隆一声，庭月闭上说话的嘴，抬眼上望，一只笑得如弥勒般慈祥的鬼，单手掀开屋顶，转而甩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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