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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一开始是鬼？”
陈辰的脸色不太好，他站在洗漱池前面一边刷牙一边和芳华夏说话。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低，不只是因为电影院里面诡异的环境，更是因为他们现在周围环绕了数不清的影院员工。
这些东西全都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服装，身子冰到了一定境界，就像刚从停尸间运出来的尸体。站在它们身边仔细观察，甚至能看到脖颈处还有零零点点的冰碴。它们的胳膊、腿、脑袋的活动都极其不自然，眼珠随意在眼眶里上下左右乱逛，头颅或正着或以一种近乎折断的角度仰着。每一次行动都卷席着巨大的一股冷气，关节嘎吱嘎吱的声音此起彼伏。
虽然形态各异，但是共同点是它们的嘴全都被线缝上了，那些线不是棉线，而是一根一根的钢线，这些钢线从它们右边的上唇穿进去，再从下嘴唇处穿下来，就这样反复，最起码上下穿了十多次，最后在左边的嘴角打结。
还有一点，如果这些东西听到人的说话声，就会同时开始笑——那笑声像是从嗓子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与其说是笑，陈辰倒觉得更像动物死前喉管破裂后那种濒小且刺耳的鸣叫。
这笑声和昨天救赵玥儿时听到的笑声完全一样，可以说明就是它们一只手一只手把赵玥儿拖进电梯里的，这种鬼东西，难怪把赵玥儿吓成那样。
就在当时小女孩跟她弟弟争执的后几秒，它们陆陆续续的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当时芳华夏一行人的注意力都在陈辰身上，陈辰被烦得只想着逃跑，所以谁都没有注意电梯运行的叮叮声。
等那些东西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时间，两个小孩子害怕得一下子躲到了芳华夏身后，小女孩尖叫着问姐姐那是什么。
这声音一下就被那些东西捕捉到了。
它们先是一下子矗立在原地不动了，紧接着本来在眼眶里乱转的眼球突然全都汇聚成了同一道视线死死盯着女孩，然后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拖着躯体快速地朝她靠近，嗓子里发出刺耳的笑声。
女孩被吓哭了，那些东西听到后笑声越来越大，动作也跟着加快了起来。芳华夏见状不好，立刻捂住了那个孩子的嘴。那些员工一听到没有了声音，慢慢的又恢复了原本的行动，开始走自己的路，就像女孩消失了一样。
陈辰站在它们中间，低头看着这些东西一个一个的从自己身边走过去，死死抿着自己的嘴，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抬起手堵住自己的耳朵。
……跟自己睡隔壁的原来是这些东西吗。
陈辰用洗漱的时间简练地跟芳华夏交谈后，大致了解了现状——第一是赵玥儿没死，只是因为没按时休息受到了惩罚，芳华夏这边的一个小弟弟跟赵玥儿情况一样；第二是自己可能和芳华夏这边一个随机的人互换了位置；第三是这房间里大概率有俩不同的空间，赵玥儿那儿一个，芳华夏这里一个，但是这目前都只是推断。
他想明白后稍微松了口气——那边有赵玥儿在，有个老手帮衬着，季子越肯定死不了。虽然他应该也不至于……那家伙精得很。
还有跟人互换了位置这点让他很在意。
从今早见到的电梯状态来看，他们很可能是被分布在未来和过去两个时间线了，所谓的空间其实也是同一个影院。
陈辰抬眼看了一眼芳华夏——多接触几下再传递信息吧，现在信不过。
“总之就这样，我没什么需要说的了。现在我们尽量找可以连接两个空间的地方吧。”
芳华夏说，“
然后这个是欣欣，这个是乐乐。职位一个检票员0号，一个放映员0号，他俩是姐弟，你认识一下。”
她把身后的两个小孩领出来给陈辰介绍，陈辰看着他们一脸惊恐的样子皱了下眉，微微点了点头。
他一向不喜欢小孩，也不愿意在小孩身上浪费时间。
那些鬼员工这时已经拖着步子各自走开，陈辰看了一眼表，他记得差不多快到工作时间了，于是拿出员工守则，简短告别后自行离开了。
……
另一边的赵玥儿一行人，季子越和她简略分析后两人都大致了解了状况，给刘明行松了绑。
“照刘明行的意思来说，陈辰很有可能在他们那边扮演的是夏姐在我们这边的角色。”
赵玥儿一边说着，一边用两根食指在众人面前演示：“关于刘明行跟陈辰互换了这件事，我觉得这意味着我们跟陈辰现在的位置有概率是处在不同的空间。”她话锋一转，“夏姐应该也在那边对吧？”
刘明行用力点点头。
王岭这时候才慢悠悠地下楼，他看到三个人正围在一起说什么，想溜达着过去凑热闹。
赵玥儿用手捏着下巴沉思：“
但是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说，拿陈辰把两个空间的电影院都弄亮了这个状况来分析，我们或许要在不同的空间叠加收集悖论。”
她的脸色很凝重，咬着嘴唇不安地走来走去，小声嘀咕：“这种状况……肯定得有一个可以跟那边沟通的东西或者什么地方的……”
但是赵玥儿还没思考出结果，就感觉一旁的季子越用胳膊肘怼了自己两下。
“听，电梯。”
季子越说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电梯的方向，不安地用手转着自己的耳钉。
这话一出，所有人霎时都闭上了嘴。大厅一瞬间安静到连滴水都能闻声的程度，电梯从四楼下来的叮叮声有规律地响着，众人的心随着逐渐降低的楼层跳得越来越快。
这个时候，除了他们以外还有谁？
“先都朝这边过来。”
季子越面色凝重，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对着其他人说。
但是他这句话连尾音都还没落下，离电梯口最近的王岭就爆发出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啊——”
电梯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全部都是那些样貌诡异的鬼员工，这群东西在听到王岭的惨叫后目光直直锁定了他，攒动着就朝这边要涌过来。
王岭吓得在地上边爬边叫唤，声比鬼大。
季子越恨不得直接当场杀了这傻逼，但是赵玥儿拦住了他：“别冲动！现在不知道夏姐要他有什么用，先捂住他的嘴！”
季子越盯着她，良久开口：“那你最好看紧了他，要是拖了我们的后腿，我不管什么夏姐，第一时间就把他剁了。”
赵玥儿松了一口气：“别担心，我也是这么想的。”然后她忍着恐惧和恶心，跑过去一把捂住了王岭的嘴。
赵玥儿知道这些东西就是昨天拖她下去的那些，她蹲在它们中间，感觉自己神经都在抽。眼见这中年男人还在呜咽，她烦躁不堪，恶狠狠地冲王岭耳边说了句闭嘴。
王岭眼含热泪，点头如捣蒜。
直到那些员工都慢慢走开，她才放开了快被捂死的王岭。
“小心点，注意自己的音量。昨天我没能按时进入休息室，就是这些东西把我拖进去的。”
她把人都聚集在一起，小声地说，“你们一定要按时进入休息室，严格遵守规定，要不然就会像我昨天一样被拉进去惩罚。”
她嘱咐着各种规矩条件，一瞬间，赵玥儿感觉自己像个什么小学的老师，突然有些想念陈辰。
她算是看明白了，王岭这种蠢货就不必说了，不拖后腿就算万幸，连季子越也是个不稳定因素。
现在他俩是合作关系，季子越会考虑她的意见，但一旦触及他的底线，直接翻脸不认人——而只有陈辰才能控制他的情绪。
至于这个小青年……一看就是个二愣子。
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和他能和睦相处了，赵玥儿看了一眼季子越，觉得心好累。
……
另一边的陈辰打了个喷嚏。
谁念叨我？
他揉了揉鼻子，没好气的想，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那些鬼员工全都在盯着他看。
现在他只是上岗，距离真正开始巡查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在那之前他都只能杵这儿跟这些东西为伴。
“打个喷嚏都不行？”
他小声嘀咕，不耐烦地捋了捋自己扎起来的头发，低头继续研究那个稀奇古怪的员工守则。
员工守则上写了好多不可以做的事项：比如不可以在非规定时间内巡检，再比如在同一个放映厅待上超过15分钟也不可以。
但是通篇看下来，最让陈辰最在意的只有两条。
他抖抖纸，重新读着最后两条守则，试图找到什么关键信息。
第一条是这样写的：
“员工守则第10条：本影院规定不可以假冒身份，不可以顶替和代替。一旦发现按严重违规处理。”
紧接着在这条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请您注意，根据第10条规定，巡检员身份始终有且只有一个人选，不会出现二号。如您发现有人自称「二号」并且试图和您或者您的同伴对话，请您立刻就地处理「二号」。“
“注：如无法亲自销毁「二号」的存在，请您务必以最快的速度移动至前台处反馈。我们的前台人员会找时间代您处理。”
陈辰看完这条，感觉自己眼角在跳，他扶了扶额。
这二号，如果不销毁会怎么样……
陈辰想了想，接着没出几秒就得出了结论：嗯，大概会死。
他心想手边一个东西也没有，怎么杀？徒手掐死？
陈辰继续往下看去，第二条是这样写的：
“员工守则第11条：如您发现任何异常的自然现象，请不要惊慌，立即前去一楼前台处电子版进行输入，本影院会在当日零点整改。”
“
注：如输入错误则不列入整改范围，但本影院的机器设施并不先进，故无法告知您具体的出错内容，请您见谅。”
陈辰读完之后感觉眼角跳得更厉害了。
真是混蛋规则。
所以异常的“自然”现象意思就是这电影院本身带的那些设定不算，只有那种类似光反射的问题，或者是时间上的问题等等，那些才会是成功悖论。
而且错误也不会告诉他们，明摆着只能一个个试。
陈辰气得笑出了声，他正想骂，就感觉身边一些十分瘆人的目光又投向了自己，虽然没有刚才多，但还是逼得陈辰不得不闭上嘴。
拿大炮轰了这里的念头在这一刻尤为强烈，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抑制不住了。
这时陈辰突然想起来什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发现马上快到巡查的时间了。
没办法，不去也得去。他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下。这里规则是老大，况且不出意外夏姐应该在二楼放映厅门口，得把不存在二号的事告诉他们，避免出现意外。
巡查循序是单数、双数这样分组交替检查，每15分钟去一次，而一次只有30分钟，能查到哪算哪。
一号放映厅在电梯的对面，也就是大厅进门左拐后第一个。
陈辰很快就走到了，影院发配的皮鞋走在地毯上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他看到夏姐低着头，觉得她可能正在思考什么，上去想轻声叫醒她。
但是他面前的芳华夏像突然感知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后直勾勾地盯着陈辰的眼睛看。
她的嘴不断地张合想要说什么。
陈辰一下顿住了——因为此时这个芳华夏的脸上已经不只是惊恐了，他甚至感觉面前这个人连灵魂都在颤抖，一种近乎死到临头的情绪在她脸上绽放。
她的整张脸看过去，每一处皱纹，每一次呼吸，都写满了痛苦两个字。
女人的眼眶已经被泪水浸得湿透了，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嘴边已经凝结出了两条血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只能不停地流着眼泪，想要通过疼痛来让自己冷静。
她一把攥住陈辰的胳膊，全身都在抖。
“快跑，别进去，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