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栗子分别后,李玄独自往出租屋走去。
出租屋在一栋老式小区里,楼与楼之间的通道狭窄逼仄,高压线杂乱地拉在头顶,常年只见缝隙般的天景。
夜已黑透,只有间歇几户的灯亮着。这里的租户多是外地来春行打工的,背井离乡地来赚钱,自然是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工作上,整条巷子往往要到八点之后才会真正热闹起来,现下七点还不到。
从拐角出来,李玄入了门洞,向着巷子深处走去。
他长相精致,衣着精美,似一副精品画,与潦草破败的这里格格不入。
路过第二栋楼,李玄闪身进了左手边的楼梯,然后消失在黑暗里。
不多时,一道身影出现在入口的门洞位置。
来人望着空荡荡的巷子驻足须臾,然后快步朝前。
巷弄间弥漫着浓重的油烟味,刺啦刺啦的菜下锅的声音不时从楼上传来。
“咔哒。”
“咔哒。”
……
是火机开合的动静。
黄璋猛地止步,回身望去。
几步开外的楼洞,楼梯旁的阴影里立着一人,瘦高,清冷,手中正一下一下地弄着一枚火机。
黄璋粲然,笑得像是在路上偶遇老熟人那般自然,“好久不见啊。”他说。
李玄凝视着他,眸底闪过一丝情绪,随后沉寂,“你怎么找到我的?”
“拜托,你哥我有什么做不到的?”
暌违五年,黄璋还是那副熟络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李玄不动,黄璋兀自向着他走来,看似镇定无恙,可微颤的指尖出卖了他。他也在紧张。
整个人都没入黑暗中,他停在李玄跟前,视线垂下,手抬到半空,瞥见对面人隆起的眉头,就又放下了。
“啧啧,离开了哥,瘦了不少啊。”他说着玩笑话,眼里却都是流动的怜惜,
李玄别过脸,“你来找我,是为了白勇的事?”
目光流连后收起,黄璋逡巡一圈四周环境,嘴上答得漫不经心,“算是吧。那个少年仔也住这?”
“他不在。”李玄应。
黄璋满意地点头,又道:“这里破破烂烂的,你哪能住得习惯?跟我回去吧。”
李玄没做声。
“我知道,你想给你爸……”
“我不会回去的。”李玄打断他,后道:“也回不去了。”
黄璋哑然片刻,再开口是无可撼动的坚定,“有哥在,谁都动不了你。”
李玄嗤笑。
黄璋不恼,还是嘻嘻哈哈的不正经,“真的,哥现在好歹是个组长了!”
“我知道。”李玄应。
“呦,”黄璋眉眼弯起,咧嘴像个痞子,“一直偷偷关注着哥呢?”
李玄微愠,想走,却被黄璋挡住去路。
黄璋个头高些,人亦宽些,在他面前,李玄显得特别单薄。
稍一低头,视线撞在李玄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上。
他睫毛细长,如同一个洋娃娃,比许多女孩子的都要柔软,扑闪扑闪的,天然透着无辜感。
舔了舔唇,黄璋沉声低语:“把那个少年仔交出来吧。”
李玄横眉,眸光冷了些,没说话。
“他杀了白勇,杀人偿命,他应该要接受制裁。”黄璋用哄人的语气讲着道理。
制裁二字一出,引得李玄轻蔑发笑。他问:“我爸冒着生命危险喝下灵液救了一个人类,却被判定违反条例而被撤职,最后因异能相斥而死,谁又受到了制裁?”
刻在心上的委屈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逝,每每想起,哪怕只是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也会牵出无休止的哀伤。
黄璋胸间滞郁,还是勉力打起精神,缓和道:“可白勇是无辜的。白勇那个人,在局里是出了名的和气,别人同他说什么,他都不会发脾气,一直潜心异能试剂研发,埋头在实验室里,他那样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又犯了什么错呢,一定要他死吗?”
被问得哑口无言,李玄缄默。
白勇死后,李玄梦见过他几次,每一次都是他被栗子控制住时惊愕的神情,以及被电成焦炭后仍旧死不瞑目的模样。
事实上,李玄也不知白勇为什么要死。
上头下令,栗子执行,他陪同前往,仅此而已。
沉淀良久,李玄才道:“栗子和你所接触过的罪犯不一样。他来自阿布勒恩,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是在战火里长大的,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异能是控能,恐怕都长不到十六岁。他……他对白勇,他……他只是在执行命令,他不是真的……想要杀他。”
许是这理由连自己都劝不过,话语到了末尾徒剩轻飘飘的气声。
黄璋还想劝说,李玄已敛起交谈的心思,赶客:“你走吧。别再来了。一旦被人发现,对你对我都不好。”
“我不走。”黄璋耍赖。“你同情那个少年仔,不想出卖他,我能理解,这件事是别人在查,我可以暂时收起我的责任感,把什么公平正义都抛掉,暂时做个混球,对这些事都不过问不插手,但是,你必须跟我走。你留在这个什么破组织里,太危险了。”
再也忍耐不住,黄璋握住他的手腕,“跟我走。”他重复。
拂手甩开,李玄眼眶发红,翻涌的情绪冲破桎梏,难以遏制,“你听不懂吗?我说我已经回不去了!”
回不去那个清清白白的身份。
回不去那个安安稳稳的世界。
他垂了头,力气倏忽间被抽空:“我也……执行过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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