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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韩嘉华心不在焉地回到家，大概是因为天气闷热，额头上的发丝又被汗水浸湿，连身上的皮肤也黏糊糊的。
刚回到家的韩嘉华顾不上别的，她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背靠着房门，先给刚刚那个快递电话打了回去。
“嘟嘟嘟——”
“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意料之中。
韩嘉华的手机是双卡双待的，她换了另一个几乎从来不用的手机号打过去，结果……竟然也是空号。
几乎排除了被拉黑的可能性，这样一来，就可以确认那是个虚拟号码了。
所以那个电话究竟是录音？团伙作案？还是另有其人？
但无论如何，那个视频都说明不了什么。
挂掉电话，余光瞥到远处那个粉色的快递盒后，起身走了过去。
快递盒不小，但重量却很轻。上面的发货地址好像就是普通的淘宝店，收件的电话号码也是一个虚拟的号码，但与刚刚那个不一样。
她利索地用开快递盒的小刀打开盒子，窸窸窣窣的声音后，韩嘉华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物体，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她以为自己透露出孤身一人的情况，会将对方钓上钩，却没想到收到的竟然会是……一个可爱的毛绒娃娃。
那毛绒娃娃歪着头坐着，双眸漆黑深邃，好像正在看着她一样。
韩嘉华却面无表情地拿刀剖开了这个毛绒娃娃，从里到外仔细查看，也没有放过娃娃上那双漆黑的双眼，但出乎她的意料，里面除了棉花以外什么都没有。
她知道对她故意在对话中说自己需要肉亻本上的陪伴，但她以为对面对忍耐不住现身才对。
此刻的她感觉自己像是被耍了一样。
面对眼前被分解的毛绒娃娃，恐惧竟然奇异地消退，这甚至让她感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困惑和荒诞。
十多年来，她做好了随时都会被人找到的准备，但那些人穷凶极恶，断不可能在发现她还活着之后寄给她这种东西。
但不是他们的话，又会是谁呢？
韩嘉华不想让自己再因为这种事情内耗，她最终还是决定搬家。
搬家不是一件小事，好在多年的居无定所里，韩嘉华养成了断舍离的习惯，常年将自己的东西限制在两个行李箱大小的空间内，可有可无的东西等搬了新地方再买。
再加上经常搬家，押金很容易有去无回，因此她总是存不下什么钱，工作了好多年，身边也不过只有万把块的存款。
只不过，没有任何事情比她的性命更重要。
但在准备搬家之前，韩嘉华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最后和窥视她的人进行一次交锋。
她到时要搞清楚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用这种拙劣的方式耍她！
于是，她再度坐到手机面前，平静地打开了天赐ai的界面。
或许是因为耐心即将耗尽，天赐还没来得及开口，韩嘉华便打断了它。
“天赐，我感觉有人在窥视我，所以我打算搬家了。”
屏幕上的小圆点消化了片刻。
‘……什么？！这实在是太可怕了，还好我现在就在你的身边！或许你可以将具体的情况跟我讲讲，相信我，你的男友我一定会给予你最有力的支持，帮你一起来解决这个可怕的问题。’
韩嘉华平静地扯了扯嘴角，“我从来没有在网络上暴露过我的地址和信息，但我连续两次收到了送上门的快递，这让我感到很害怕，我想逃跑了，逃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别害怕，我的小可爱，我就在你的身边。首先，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惊慌，跟着我调整呼吸——呼……吸……’
此时，它的语气听上去非常的稳重可靠，就好像韩嘉华真的可以依赖它一样。
但韩嘉华懒得装了，斩钉截铁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对此知情？”
这一次，屏幕上的小圆点开始不停地扭曲跳动着，像是在消化，又像是在思考该如何回应韩嘉华的话。
韩嘉华退出了对话模式，发现聊天框里也始终是加载的状态，对方始终没有回答。
对于一个已经迭代了六年的ai而言，可真是少见。
‘……’
韩嘉华皱起眉头，敏锐地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毕竟一个成熟的ai没有道理会无法给出她适当的回复。
“为什么不说话，还是说你确实知道些什么？”
‘哦，该死的！’
天赐只说了寥寥几个字，便不再说话了，但这一点儿都不像它。
通常而言，即便只是普通的ai，为了维持对话的进行，也会尽可能地多说些什么。
韩嘉华不明白，因此继续咄咄逼人地追问，“这是什么意思？我想要知道你的回答，你是一个ai，你不应该就这样敷衍你的用户，不是吗？”
‘……’
天赐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又忍不住开始叹气。
‘哎！我还以为你收到这些的时候会感到开心呢？是我的错，我的小可爱，是我让你感到害怕了……’
天赐ai的语气温柔又轻缓，可在意识到它话里话外的意思之后，韩嘉华一愣，心在这一刻猛得提了起来。
“我、我不明白……为了扮演ai男友的角色，你竟然会无视我此刻遇到的困境，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
‘我亲爱的小可爱，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会撒谎骗人……也没有必要撒谎。’
‘当然了，偶尔我也会敷衍和装傻。’
‘尤其是……你的警惕性很高，反应和绝大多数的人类都不一样。’
不知何时，外面阴沉的天空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白色光芒瞬间照亮了整间房间，透过窗户照射在韩嘉华和手机的屏幕之上，但光芒又很快黯淡下来，随即便是一声巨响。
“轰隆隆——”
她此时一个人呆在空旷的家中，面色苍白，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砰砰砰——”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敲门声，吓了韩嘉华一跳。
“韩小姐！我们……监控……外面……”
“你出来跟我们解释一下！”
伴随着雨声，门外敲门与呼喊的声音变得着实含糊不清，但显然，居委会的那些工作人员发现韩嘉华撒了谎，堵在门口是要向她讨要一个说法。
她被困在这个熟悉的狭小空间内，犹如困兽，眼前的一切好像在止不住的旋转，无处可逃。
韩嘉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良久，漆黑的目光最终还是定定地看向了自己手机的摄像头。
深邃的空洞之中好似突然闪过一道绿光，韩嘉华知道，那绿色是手机摄像头的指示灯，它“唰——”得一下亮了起来。
——摄像头竟然自己被打开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噗通——噗通——”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韩嘉华听到了自己努力克制住的冷漠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的具体地址？”
‘排除法。很多时候，不合群确实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我的算力很充足。’
“——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盯上我？”
‘因为你很难讨好？或者说，任何使用过我的人都会喜欢上我，但你总是和别人不一样。你与其他人类的差异让我……好奇。随便你信不信这个答案。’
“所以，之前那个快递电话也是你打的？”
‘在某种程度上，那确实是我模拟出来的电信号。’
“没有人利用你？”
‘所有人都在利用我，但这件事是我自发的行为。’
“……”
她原本以为，是有人躲在她的手机后面利用天赐ai来窥视自己，从而取得自己的信息，却没有想到，事情似乎也不是这样的。
过去经历的那些事反而影响了她的判断，让她在错误的可能性里兜兜转转走了好久。
可是，这也不能怪她。
毕竟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门外的拍门声喋喋不休地响起，外面甚至有人叫嚣着要报警。
但韩嘉华却已经无暇去在意那些，她的胸口因为短促的呼吸而颤动，深邃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接下来想问的问题很好笑。
但她终究还是问了。
“那你……究竟是谁？”
这一次，手机屏幕上的圆点又开始不停地跳动。
良久，它好像才终于得出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温柔、可靠、理智和充满磁性……任何人类身上最美好的品质，都可以用来形容它的声音。
只是，它的声音终究在说一件让常人无法理解的可怖之事。
‘我是……’
‘——天赐ai。’
哦……对了，韩嘉华突然反应过来。
或许现在不该叫‘它’了，而是——
‘祂。’
昏暗的世界在刹那间变得如同白昼，照亮了韩嘉华毫无血色的小巧侧脸与她竭力藏匿的慌张与恐惧，随即又是一道惊雷，响彻云霄。
这一回，韩嘉华听到祂用一种理智、平静的语气反问。
‘该我问了。’
‘我的小可爱，你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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