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
聂承朔心中早就有了这个答案，只是想听听戎立的回答，很明显对于戎立的表现他是不满意的，便冷冷地道：“既然东鲁的消息早就有了，为何不第一时间报给本王？”
戎立一听，便知自己这回是惹主子不高兴了，立即双膝跪下，道：“请王爷恕罪！属下不是有意隐瞒，再说东鲁的一切都在王爷的掌控之中，属下想瞒也瞒不了啊！只是近来王爷一直公务繁忙，属下只是私下认为，区区一个冉子逍的小事，并无重要，本打算等王爷清闲一点再报来着，请王爷恕罪！”
聂承朔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戎立。
上一世，这人便是他最重用的下属，办事一向忠诚可靠，从未让他失望过。可自重生以来，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接着，聂承朔并未再说什么，只是继续冷冷地审视着地上的人，似乎是在对戎立作着某种无声的警告。
而戎立的确是心中翻江倒海，猜不着主子的真实用意，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但他努力保持身形不动。
“起来吧。”好一会儿，聂承朔才饶过戎立。
“是！”戎立这才重新站起。
“宁明非现在是在王府里还是在城西府里？”聂承朔突然问了另一个问题，仿佛将方才的那件事又扔到一边了。
戎立这才真正松了口气，也跟着回到正常状态，清了清嗓子道：“回王爷，宁公子是昨儿到的洛京，王爷从昨儿到今天都是在宫里和三皇子这两头忙，属下便擅自安排了宁公子住在咱们的城西府。
今儿一早，宁公子去了王府给老祖宗瞧了脉，白日里便留在王府陪了老祖宗一天，今天晚饭后又回了城西府歇息了。”
“他见了老祖宗后，回来有没有说什么？”
“有，说王爷您一切做得很好，将老祖宗照顾得非常好。”
老祖宗就是聂承朔的祖母，是前朝先烈将军的夫人，聂承朔的祖父是抵抗胡人的名将，新皇高鹜虽对前朝的重臣有所忌惮，但奈何聂家老太爷是名将，死得早，是大成国的英烈。
好在聂家几代单传，人丁并不兴旺，也一直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才渐渐打消了高鹜的戒心，直到聂承朔在战场上屡建奇功，才又重新重用了聂家。
至此，聂家的老祖宗一直备受官宦世家们的尊崇。
而宁明非，是聂承朔孩童时期便相识的好友，精通医术，曾与聂承朔一同心怀天下，征战沙场。战事平息后，宁明非不恋仕途，潜心修医，行走四方。但每隔一到两年都会回一趟洛京，专门为聂王府的老祖宗瞧脉调养身子。
“王爷突然问起宁公子，是想早点回去与宁公子叙叙旧吗？”戎立疑惑地道。
“不，一会儿天亮后，你带上宁明非去一趟丞相府，就说是老祖宗关心宁二小姐的身子，特请名医来瞧瞧，帮忙养养未来王妃的身子。”聂承朔平静地道。
戎立听了一愣，这宁二小姐不正睡在王爷的身边吗？何必还要去丞相府呢？
转而一想，这不正说明王爷目前根本还没发现冉子逍就是冉二小姐吗？
这么一想，戎立这才真正放心了下来，看样子自己之前的紧张是多余了。但他还是遵从地道：“是！属下天亮便去办。”
天刚蒙蒙亮，戎立便真的出去了一趟，很快便又回来，报：在丞相府没见着冉二小姐，宁明非空手而归。
当然会空手而归，冉冰璃正躺在这呢。
通过昨夜的验身，聂承朔早就明确床.上的冉子逍就是冉冰璃，但他毕竟是个严谨之人，凡事都要讲究个天衣无缝的论证，让戎立带着宁明非跑一趟丞相府，只不过是完成这个推理的闭环而已。
床.上的人儿，此刻还在睡得香甜，一整晚的好梦，让她的脸更加的娇嫩动人。
这样的一张脸，澄净又无辜，真是一个招摇撞骗的好道具。
聂承朔清冷的视线从那张脸上反复扫过，最后在第一缕日光映来之前，他悄然离去。
回到城西府邸，宁明非果然在等着他。
迂回长廊的尽头，幽翠庭院的深处，浅灰长衫的男子，素装墨发，淡漠静然，沏着一壶热茶，坐于净亮的桃木案前，看到一袭玄衣的聂承朔走来，给对面的茶杯也斟上茶水。
二人虽几年没见，宁明非却仍然无丝毫陌生地道：“你终于知道回家了啊？”
正要坐下的聂承朔，听到“家”这个字，便不自觉地一顿，抬眼认真地看了一眼宁明非，才缓缓坐下。
宁明非揶揄轻轻一笑，道：“怎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在你心里，这里才是你最舒服的家吧？”
见聂承朔并没作答，宁明非又补充道：“别介意，我并没对你不住聂王府这事有什么意见，相反，若是长年住在那里的确是让你为难，另寻它处而居，是个好办法，这里就挺好！另外，也谢谢你让我每次回洛京都住这城西的宅子。”
“你若喜欢，随时回来，想住多久都行。”聂承朔端起热茶饮了一口。
“我可真是三生有幸，居然能得到你这么一句话。整个大成国，目前为止能让你说这句话的人，不会是只有我吧？”
聂承朔睨了他一眼，不理对方的揶揄，自己却是一本正经地问道：“老祖宗的身体如何？”
宁明非这才收起玩笑，认真地道：“挺好，还算硬朗，多谢你的悉心照顾了！”
“那便好。”聂承朔不无欣慰地道。
“当年，他选择将老祖宗托付给你，他果然没有看错你，他死而无撼了。”沉默了半天，宁明非又道。
提到那个“他”，聂承朔还是不易察觉地眸光一闪，瞌眼眯了一瞬，长舒一口气，才又缓缓地看向宁明非，不无真心地道：“是我该感谢他，让我在洛京有了一个最初的立足之处。”
“不，还是要感谢你，让如今的聂家，名声这般威武，他在天之灵，也会感谢你为聂家所做的一切！”宁明非像是突然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
“我没做什么，只是做了自己擅长之事，也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聂承朔依然声音沉着，没有过多的张扬。
“我知道，但当今聂家的名声，都是你一手打下来的。”宁明非心底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聂承朔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转了话锋道：“昨日里，老祖宗一定拉着你舍不得放手吧？”
“可不是！一直跟我夸你孝顺。看得出她根本没有怀疑你的身份。”宁明非道。
他记得当年自己曾对眼前这个人接手聂家的一切，心生担忧，事到如今已八年过去，如今的聂家一切安好，欣欣向荣。他不该再怀疑，只要老祖宗幸福善终，便足矣。
“只是，老祖宗一直关心你的终身大事，盼着你早日娶个女人生一堆孙子呢！说说看，今年又塞了几个女人给你？”宁明非说着便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你不是昨儿去了王府了吗？你自己不会看？”聂承朔只想白他一眼，但他真正做出的动作却是懒得再看宁明非。
“一堆的莺莺燕燕，我哪认得出谁是谁啊？我可真羡慕你，艳福不浅！只是你也别老住外面，老祖宗的一番心意，你总得做做样子出来。”宁明非笑着提醒道。
“你还真指望我为聂家传宗接代？”
“他若是还在世，在这方面一定会听从老祖宗的安排，说不定娃儿们早就满地跑了……”宁明非一不留神又说出了那个“他”。
至此，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然后不约而同地静静喝起茶来。
“算了，你爱生不生。”宁明非自己又重新打破了安静，再次恢复了谈笑的表情，再次揶揄起来：“还有，你可真是不体贴我的辛劳！”一大早天不亮就让人领我去丞相府里给一个姑娘家瞧脉，这事有这么急吗？”
“嗯，这事多谢你了。”聂承朔不想解释，但道谢是真的。
“还没过门你就这么关心她啊？听说她可是你亲自选定的未来王妃，我倒是很好奇她到底是何方仙女，能让你我主动开口给许了下来。”宁明非捻着茶杯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聂承朔，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已二十有二的年龄了，该成家了，只有成家了，立业也才会更让人信服，不是么？”
“可是不对，我听说那冉二小姐是个病秧子，从小体弱多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娶这种女人当王妃，可不是兴宅旺家的明智之举啊！就算她有个丞相爹的加持，可光凭她身子有病这一点，老祖宗是肯定不满意这样的孙媳妇了。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啊？”宁明非问道。
“你不是说了吗？老祖宗迫不及待要看我成家了，总得选一个了。”聂承朔道
“莫不是，你选她，正是因为她是个病秧子再加有个丞相爹？”宁明非像是恍然大悟似的。
他虽一向与聂承朔忽远忽近，但毕竟是曾经一起在战场上一同作战过，还有过一个共同的朋友，这么多年过去了，也算是多年至交，对聂承朔他还是有点了解的。
“好了，你在这多住些日子，需要什么就跟戎立讲，我若是公务不忙了，会回来陪你喝几杯，别见外便是。”
“好啊。我想吃什么便吃什么，你最好少回来晃悠，省得搅了我的清静。”宁明非知道对方对冉二小姐的事不想多说，自己便也不再追问。
至于不想让聂承朔回来作陪的心思，那也是真的，他散漫自由惯了，而聂承朔更是以独来独往为专长，二者皆不需要任何人来作陪。
*
日上三竿，冉冰璃才悠然醒来，发现自己睡的不是自己的窝，而是悦羽轩的一间客房里，本能地慌忙查看自己身上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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