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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宁弄舟眼睛晶亮，柳色新却拒绝得干脆利落，一点回还的空间都没有。
她感觉自己的话音都还没落，柳色新就已经完成了从听到思考再到拒绝的全过程，这一句“不行”砸得宁弄舟都懵懵的。
“为什么不行？你都找了解药这么多年了，如今近在咫尺，怎么能放弃！”
柳色新十分冷静地开口：“暂且不提你本就是吕裘的眼中钉肉中刺，今日你又搅了他们的局，就算一时半会儿按捺着不报复你，也已经将你恨之入骨，你此刻潜入他们的房间偷解药，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而且若是我没猜错，你并没有打算带着云晓去做此事。”柳色新冷冷地道。
宁弄舟一滞，柳色新猜对了。
毕竟这事多少还是有风险，虽然没有云晓在，她被抓的风险会更加大，但这毕竟不是参伐斋的工作，也不是聆音阁的工作，把这样容易交付姓名的任务交给云晓，那个死脑筋真的会豁出命的……
宁弄舟不死心：“可……”
“宁弄舟，”柳色新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不希望你出事。”
宁弄舟迷茫地睁着眼，看着此时眼神一避不避的柳色新，她倒是想佯装无事地看回去，反而是柳色新此时的眼神太过炽热，让她狼狈地转开眼。
心脏似乎跳动有些剧烈，是因为被眼神给灼伤了吗？宁弄舟按着心口想。
她又悄悄地、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将自己的眼神转回来，对上了柳色新的视线。
月夜里，柳色新的眸色似乎浅了些，可映着那样好的夜色，似乎柳色新的面容柔和了许多，眼下那颗小痣愈发红艳。
因为日久相处而被宁弄舟遗忘在了脑后的事情，在此刻美好的氛围里，无声地刺激了宁弄舟的神经：
柳色新好像长得有些太好看了……
她回过神来，又将脸狼狈地转开去，装作去看天上的云。
宁弄舟的小动作自然都落在了柳色新眼里，他面上不显，却在暗地里得意地提起了嘴角。
与宁弄舟的距离，或许没有他预想的那么遥远。
“也不一定会出事啊……”宁弄舟不甘心地嘟囔道。
“你已经帮我找到了原来的毒药，如今有了毒药，按照它来配制的解药很成功，我近日都没有毒发的征兆，既然我们可以解决解药的问题，为何还要豁出性命去冒这个险？”
宁弄舟不情愿地看着他：“当真没事？”
柳色新提起嘴角：“当……”
然而，他的大话还没说完，柳色新便觉得心脏像是猛地被人攥住，接着猝不及防吐出一口血来。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鲜血，平日总是很快便能想出点子来的大脑此时也一动不动，像是呆傻了一般立在原地。
熟悉的寒凉从四肢的尽头一寸一寸爬上来，似乎连身体里的血液都冻住了，他的眉毛与头发很快结起冰霜，似乎在一瞬之间便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柳色新？你怎么了？你别吓我！”随着柳色新如风中飘絮一般摇了摇便支撑不住跪下，宁弄舟连忙也蹲下扶住他，才叫他没有失态地直接摔到地上。
“你手怎么这么冰？”宁弄舟碰到他的手，被手的温度冰到，下意识地退了退，反应过来后却用手包裹住柳色新在一瞬间就冻僵了的手指，“你老实和我说，是不是又毒发了！”
怎么就忘记了柳色新这种人一向死要面子，之前受伤都一言不发，就算没能按照毒药配制出合适的解药来，又怎么会老实和她说！
柳色新张了张嘴，很想告诉她：不是的，他真的以为那份解药可以完完全全解开他身上的毒，等他确认毒全部肃清，再和她好好地说很多话。
可是这时候，他似乎连喉咙都被冻住，只能在看见宁弄舟因为替他捂住手而冻得发红的手指后，将手指抽出，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太……凉了。”
“少废话！”宁弄舟将他抽走的手指重新包住，像是包裹了一块终年不化的冰，她冷得一哆嗦，却还是坚持将他扶了起来，手依旧裹着柳色新的手指，“扶你回去，不许乱动，好好配合！”
这时候倒是雷厉风行起来。
柳色新在心底微微笑，没有说话，也不能说话，只是强撑着意识，跟着宁弄舟迈出步子。
可不能晕倒啊，不然宁弄舟可搬不动他。柳色新在心底想。
宁弄舟确实搬不动他。
就算他因为常年抱恙而身体瘦削，到底还和宁弄舟有着一大截的身高差距，这会儿沉沉地压在宁弄舟身上，即便昏过去了，还下意识地随着宁弄舟强撑着走，宁弄舟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终于在前方看见了诧异地看着他俩的宫女：“抱歉，能帮我找一下惇祁郡王吗？”
萧骁闻讯来得很快，接过已经没有了意识的柳色新，三下两下就带着宁弄舟出了宫。宁弄舟坐在马车上，六神无主地握着柳色新的手，感觉自己的手也冻僵了以后，便收回手放进怀里捂热，便又伸出手替他暖着。
萧骁到了柳府撩开马车的车帘时，便看见宁弄舟满脸是泪地捧着柳色新的手，哭着看向他。
“怎么办，”宁弄舟说，“我手太冷了，捂不热他。”
柳府看见横着进来的柳色新，虽说惊讶了一瞬，但这么多年到底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了，还是有条不紊地忙活了起来。宁弄舟这会儿已经将眼泪擦干了，不好进柳色新房间看着他，又不舍得走，留在柳府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好局促地把自己窝在一个小角落的椅子上，望着来往忙活的柳府人出神。
她在人群里看见了那个庄子里的老头，他似乎也看见了宁弄舟，冲她微微点了点头，便行色匆匆地进了柳色新的房间。
萧骁劝她回府休息，宁弄舟呆滞地点头，却一动不动。萧骁见这模样就知道宁弄舟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叹了口气，半夜去了参伐斋，把云祥和云晓都叫来了。
直到看见二人来，宁弄舟才扑进两人怀里，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怎么会如此凶险……”直到第二天天亮，那老头才从柳色新的屋子里走了出来，紧锁着眉直摇头，“解药究竟还有什么地方不对……”
宁弄舟眼巴巴地望着他，但看着将老人围在中心的一圈人，不敢上前搭话。
“解药是什么意思？”柳夫人抓着老人的手问道。
“你也知道，我们找了这么些年，除了知道这毒的名字，不论是毒本身还是解药，都一点线索都没有。”那老人叹了口气，“但是前些日子，那小子拿了一瓶毒药来，正是玉蟾，我原本以为能按照它配出解药来，谁想到……”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是谁找到的玉蟾？”柳夫人抓着老人的手，急切地问道。
“那小子担心解药配不出让你空欢喜一场，不让我和你说，至于玉蟾，是那小丫头找到的。”老人的目光往宁弄舟这边移了移，围着老人的一圈人顿时也挪了目光，齐齐地望向脸上还凝着泪痕的宁弄舟。
宁弄舟下意识地起身，嗫嚅了几句，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谁知柳夫人疾步跑过来，抱着她，忽然开始抽泣起来。
“柳……柳夫人？”宁弄舟有些无措，“对不起，我没帮上忙……”
“怎么会……”柳夫人抹了抹脸上的泪，“若不是你……算了，昨日忙着依依的病，没能顾上你……”
“不会不会，是我唐突……”宁弄舟连忙摆手。
“孩子，”柳夫人握住宁弄舟的手，眼里写满了期盼，“你是怎么找到玉蟾的？”
“是我朋友找到给我的……”
“那你那朋友，知不知道解药在何处？”柳夫人眼睛一亮，看着宁弄舟道。
“若兰，”一道沉稳的男生从她身后传来，那人将柳夫人往怀里带了带，轻声道，“她对子青这么好，若是知道，一定早就拿出来了，你别着急。”
柳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是在为难宁弄舟，泪眼朦胧地冲着宁弄舟道了歉，便又钻回柳将军怀里哭了起来。
宁弄舟被她的道歉吓得连连摆手，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柳将军看着她，还是低声道：“子青的事，一直以来多谢你了，刚才她着急，你别往心里去。”
“哪里哪里，我一直受柳色……柳大人照顾才对，我原本以为玉蟾的毒药能有用，却没想到还是没帮上忙。”她眸光也暗了下去，咬了咬唇。
几人一时间沉默下来。
柳色新的病一直是将军和夫人的一块心病，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没有转机，或许是上天认定要如此。
柳将军轻轻拍了拍柳夫人，给她抹了抹脸上的泪，便转头对宁弄舟道：“这次子青毒发来势汹汹，一时半会儿估计都不会醒转，我之前听子青说过，你做事一向认真，但这次子青这边有我们看着，你又一夜没睡了，回去休息吧。若是子青醒了，我再派人给你送消息，若是没醒……”
柳将军顿了顿，将情绪压抑下去，依然保持着平静的神色：“我也会派人送信给参伐斋。”
“那便拜托将军。”宁弄舟冲着柳将军行了礼，又直起身子，认真道，“不过，他一定会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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