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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病的这段时日里，闻人於的照顾简直细致入微到有点恶心了。
第七天，当他企图将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第五个软垫放在柳清明背后时，时闲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你是打算把主人当姑娘娇养么？”
闻人於不置可否，拿着软垫在柳清明身边比划了几下，精挑细选了一个角度打算把软垫塞进去。
“滚……远……点。”柳清明脖领上敷着厚厚一层药膏，里三层外三层又绑了透气的药带，但这并不影响他用气音警告闻人於。
为了方便他摘下了覆云遮，一双灿金竖瞳如临大敌的看着身侧的闻人於，整片后背绷得死紧。
闻人於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温声对他道:“师尊，这样坐着舒服。”说着他又要把软垫塞过来。
柳清明双眉一竖，不知道这小子是哪根筋搭错了，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违抗他的话，指尖一动就要凝冰成刃给闻人於开开脑。
徐飒在这时开口了[仙君，你现在还在养伤呢，不适合动用仙法。]他口吻不冷不淡，却也不像特别为闻人於找托词。说话间，时闲时愁二人也走了过来，一个抢过闻人於手中软垫扔了，一个摩拳擦掌预备动手。
“……”柳清明冷眼看着闻人於和时闲争论“怎么才算正确养伤”，不耐啧了一声，翻身下了床。
“师尊，你要去哪儿？”
“主人，你去哪儿？”
“主子！”
三人异口同声喊道，柳清明烦的不行，扭头对他们三人警告的瞪了一眼。
闻人於丝毫不受影响，一步向前，生怕被柳清明又扔下:“师尊，你去哪儿，我和你一起去。”
时闲时愁是真看不上他这副倒贴的样儿，不过两人的动作也很麻利，翻了个白眼化为思量剑与剑鞘悬浮在了柳清明背后。
柳清明转身就走，他走一步，后面闻人於就紧跟一步，柳清明大病未愈走的不快，闻人於就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像只小狗似的。徐飒如是想到，他总觉得闻人於回来后变得有些奇怪，但具体在哪儿他也说不清楚。
好像是更粘柳清明了？之前还知道摆着张面无表情的脸做伪装，现在是根本装都不装了。
柳振衣也就算了，怎么连闻人於都开始这个德行了。徐飒又有点烦躁起来了。但转念一想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闻人於的微妙态度只要妥善运用，日后一定能为他所用。
走过旁边素杏住的屋子时，柳清明停了脚步。
闻人於冷冷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侧身轻声对柳清明道:“师姐可能还在休息，我与师尊去就够了。”说话间，他目光望着柳清明纤长的眼睫，陡时有些口干。
他来不及遐想更多，因为柳清明听罢也不多逗留，抬脚直接离开了。
身体里目睹一切的徐飒表情更难看了。
出门后，柳清明回头看了一眼门上的门匾，是溢香阁三字，他微微挑了挑眉。
一路上，因着嗓子受损说不出话，没人敢问问题让他说话，所以难得的一片安静。
倒是徐飒在这时候得了共用一具身体的便宜，他看柳清明越走越偏僻，最后更是直接出了城，问道[仙君，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柳清明穿梭在城外树林间，时而仰头看着头顶飞过的鸟，时而低头盯着脚边一只窜过的兔子，答[找人。]
找人？这么荒郊野岭的，找什么人？徐飒疑惑，但很快，柳清明停住了脚步。
徐飒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前方，只见一团茂密草丛中很是淅淅索索了一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这儿爬过来。
柳清明紧盯着那团草，而后不出所料的看到了一颗黄澄澄毛茸茸的脑袋。
“嗷——”幼虎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闻人於从柳清明身后探出头也看见了它，挑眉道:“这不是白帝神君那日身边的幼虎么？”
徐飒被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来出蓬莱那一日，白帝身边确实带了这么一只小家伙。
那柳清明是在找谁这个问题就很明了了。
柳清明对着还没草高的幼虎抬了抬下巴，幼虎却不动弹，对着他身后的闻人於又叫了一声。
柳清明皱眉，摸着闷痛的脖领，好困难才挤出一个字:“什？”
闻人於亦是不解其意，但他能感觉到那只幼虎盯着自己的目光算不上友好。
幼虎望了望柳清明，又望了望自己并不信任的闻人於，急切的又嗷了一嗓子。
这次柳清明总算是猜到它止步不前的意思了，他厌烦的瞥了一眼闻人於，闻人於见他余光投向自己，登时弯了眉眼对视。
“……”柳清明飞快收回余光，对着那幼虎挤出两个字:“没事。”
幼虎犹豫的在地上磨了磨爪子，见柳清明态度肯定，最后还是屁股一扭重新钻进了草里，四爪并用匍匐在地向前爬去。
柳清明抬脚跟了过去。
走了不知多久，幼虎带他们停在了山林的某一深处，轰隆轰隆的响声近在咫尺。
徐飒抬起头，只见山巅之上，一条白练瀑布疾驰而下，急湍的水流宛如疾风骤雨，激起身畔阵阵水雾。
柳清明抬手触上那道水雾，感知到了手下强烈的镇守力量[怪不得找不到，哼，也算他有点脑子。]
徐飒看着四周，也赞同道[确实够僻静。]
柳清明轻笑，踏入那道瀑布之中，闻人於紧随其后。
因着龙鳞服制在身的缘故，穿过瀑布后闻人於仍是一身干爽。
瀑布内，恍若仙境一般的天地铺展在眼前。
入目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两岸百步内生长着大片银杏古树，人间此时正值暖春，这片天地里的银杏树却已如深秋，是黄金一般的好颜色。
柳清明与闻人於穿梭在这片法力维持的银杏林中，最终，他们来到在了一处阳光洒射的巨石前。
阳光汇聚一线洒下巨石之上，一头身形硕大的雪白老虎盘身卧在其上。随着它的平缓呼吸，隐约可见柔软腹部处一道被拥在怀中的身影。
野兽最柔软小心不过腹部，此时白帝却将那尸体贴在自己最温暖的怀中。
“也不怕臭了。”柳清明声音虽轻，在这片只有落叶微声的仙境中仍旧清晰可闻。
白虎微微一动，睁启圆眼望着柳清明，隐隐银光闪烁:“大胆，怎么说话呢？”他虽然这么说，话语里却听不出半点真的生气的样子。
闻人於在柳清明身边，对白帝施礼道:“见过白帝神君。”
白虎并不看他，只望着柳清明，眼底似有调侃笑意:“有人转了性了，竟随身带着。”
柳清明也不解释什么，几步走上了巨石，掀衣一屁股就坐在了白帝身边。
白帝也不反感他靠近，甚至还打了个懒洋洋的哈切:“是真的伤的不轻，还是不想同本王说话？”得不到柳清明的回答，他又说:“本王这儿有的是药，待会儿你都带了走。”
柳清明冷哼了一声，抬手就要去拨开白帝皮毛看他怀里的陈家少爷，这次白帝有反应了，他动了动，一只巨爪抱着那少年躲开了柳清明的手。
“哼。”柳清明不快，白帝是个什么德行他清楚得很，挂着西方之神，四神战兽的名头天天流连人间，不是穿花走柳就是捉鸡逗狗，也不是没搞出什么事儿。
但这一次不同，白帝虽说是抢了个凡人尸体，但决不至于严重到青龙竟然都会插手。
现在白帝越是护着不让他看，他就越是要看看这陈家少爷到底是什么样儿，能把白帝逼到只能躲在这个地方。
他伸手，白帝顾及他的伤只能躲着:“怎么动手动脚的？”
他再伸手，白帝的胡须皱了起来:“你怎么回事？”
柳清明还伸手，白帝知道他这是不肯罢休了，叹了口气将怀里人抱得更紧了些:“不是本王藏着不给你看，说起来前几日那事儿还是本王牵连了你。”
柳清明不和他废话，只用眼神表示“那你就给我看”。
白帝心里有愧，若不是那一日他看着柳清明无论被青龙怎么逼问也不肯让自己去救，他也绝不会告诉柳清明自己所在。
或许是真的愧疚，又或许是其他的，白帝犹豫了许久，最终缓缓松开了力气，怀中的陈墨便软软侧过了身。
柳清明淡淡瞥了一眼，当看清他怀中少年侧脸时，表情突变。
白帝转移了视线，道:“看清了？”
“……”柳清明不敢置信的看着白帝。
徐飒也是呆住了，这，这可是看的太清了，清到他以为是那谁又追着杀过来了。
眼前这张脸，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到全身都在隐隐作痛。
只见陈墨无声无息的躺在白帝的怀中，温暖的阳光落在他苍白的面容上，竟是和青龙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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