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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芸灵力虽失，临战经验尚在。耳际闻得冰粒破空之声，不及回头，便即刻跃入秋水池中。
冰粒远远射中水池对岸的杨柳，削断了两根柳枝。
五月的池水不算太冷。龙芸乐得呆在水底下。在水里，两条腿不必受力，可以轻盈地悬浮在水中，非常舒服。
她还顺便捞了两条鱼吃。
等一个时辰后龙芸浮上水面，已经快下课了。众弟子集合，听师书布置课后作业。龙芸从秋水池中浮上来，浑身湿淋淋地回到队列中，站去游飞飞身后。
游飞飞回头看了她一眼。
正常就算落水，用灵力烘干一下衣物不算太难。但龙芸就这么狼狈地湿着，任由衣服贴着她的身体。周围师兄师姐也在看她。龙芸难堪地用手臂抱住胸前。
师书道：“今天的课后作业就是‘滴水穿石’，每个人找一块石头，用灵力控制水滴在石面上打一个洞。下次课把打洞的石头带来。下课！”
一下课，游飞飞便转过身来。
龙芸掉头就走。
游飞飞一个瞬影闪到她面前，笑着问：“龙芸妹妹，你可不会是在躲我吧？”
龙芸转身就朝秋水池狂奔。
游飞飞一打响指，捻出一道冰箭，朝龙芸疾射。
龙芸矮身避过，足下不停，直落入秋水池中。
闪避的姿势不是太好看，但是有用。她顺利地沉到池底。
又一次躲进秋水池。龙芸在心里叹气，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
可是，直接告诉他们自己修为尽失，结果又能有什么不同呢？
龙芸在池底躲了一刻钟，再浮出水面时，秋水池畔空无一人。她这才放心上了岸。便这样湿漉漉地返回上清峰。
没想到遇上一样浑身湿漉漉的妹妹。
微微的术法课就在秋水殿后面的水帘瀑布。水系低阶课程刚开始就是要站瀑布熟悉水灵的。龙芸也站过。但是看微微的模样，不止站了瀑布。
她一瘸一拐地往回走。额头上一个大乌包，破皮了。
龙芸问她怎么了。微微道：“没什么。我自己不小心。我站瀑布的时候脚底打滑，摔下去了。”
龙芸道：“就算摔下去，瀑布下是水池，怎么还伤到头、伤到腿了？”
微微道：“是我自己笨，不小心磕到石头了……”
龙芸拉过微微，问：“你跟姐姐说发生了什么。磕到石头也不会磕瘸了腿啊。有人欺负你是不是？姐姐帮你教训他！”
她刚问完这话，自己哑然失笑。现在的她是个废物。就算微微被人欺负，她能怎么办呢。
她面不改色地改口道：“姐姐帮你告状，找大师兄教训他！”
浩汤虽然有时候很凶，但是不会放任师弟妹被外人欺负。
但是……浩汤不在啊。
微微连连摇头：“姐姐，没有人欺负我。大家刚开始都很怕我，说我是你的妹妹肯定很厉害。可是我真的不行。我真的没有灵力啊。两次站瀑布，才站上去就滑下来……大家都说……大家都说……”
龙芸追问：“说什么？”
微微道：“说江东妖皇的妹妹，原来是个没有灵根的废物……”说着哇的一声哭出来。
湿漉漉的姐妹俩相互扶持着回了宿舍。
微微一回屋就钻进自己的蚌壳。她平时不睡床，只认自己壳。她的大蚌壳平时带在身上，想睡觉就掏出来变大了躲进去。
龙芸道：“你要睡觉，至少先吃晚饭吧？”
微微钻进壳里哭唧唧地说：“姐姐……你自己去吃吧……我想睡觉了……我真的想睡觉……”
龙芸道：“你起来，就吃一点。我让你睡，好不好？”
她取了一只空碗，用小刀划开自己的手腕，放了一碗血，递到微微的蚌壳跟前，道：“起来。喝了这碗粥，我让你睡觉。”
微微哭得眼睛都肿了，本来是真的想睡觉，被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吓醒了。
“姐，姐姐……”
“快点喝。趁热喝完。”龙芸板起脸道，“快点，张开嘴。”
微微吓得连连摆手，“姐姐，姐姐我不喝你的血……”
“以前你都喝的啊。娘亲不是一直拿我的血喂你么。”
微微眼睛包起眼泪，“那是我小时候。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修成人形了，我不用喝你的血了……”
龙芸道：“可你还是没有灵力。喝我的血能增进修为，比你自己瞎练有用得多。”
微微摆手，拼命往蚌壳里缩，“我不喝。姐姐我不喝。”
龙芸心想割都割了，万一浪费了就太可惜了，一手拉过微微，另一只手便把碗往她嘴上按。
要是灵力还在，龙芸要让微微做什么，都是易如反掌。可现在她自己身虚体弱，手上无力。微微下意识地一挣，手一推，那碗血便洒掉了一大半。
那一半血洒落在微微身上，微微登时浑身是血，分外吓人。
微微哭道：“姐姐我不喝，我真的不喝……以前，以前我是迫不得已……现在，现在……”
龙芸看着洒掉的大半碗，又生气又可惜，不由分说，掰开微微的嘴，把剩下的一点往她嘴里灌，一面发狠道：“喝掉！”
微微一面哭一面说：“姐姐……如果我答应你喝掉，你可不可以答应我，这是你给我的最后一碗血。你以后再也不为我割血，也不为任何人割血。”
龙芸看着浑身是血、满脸是泪的微微。
微微道：“你答应我，我就把这碗血喝掉。你不答应，你杀了我我也不喝，一滴也不喝。”
龙芸道：“好，我答应你就是。”
微微坐起身，闭上眼，把碗中剩下的血喝完。接着闭上了蚌壳，不再出声了。
*
次日龙芸醒来时，蚌壳已经不在。微微早早地带着壳出门去了。
龙芸随师兄师姐上清峰顶日出练功，才见到独自爬上山的微微。微微浑身湿漉漉的。她去玉清峰站瀑布了。
“今天我没被瀑布打下去！”微微高兴地跟龙芸说，“我比昨天有进步！昨天我才爬到石头上就滑下去了，那底下的潭水把我冻死了！今天我在瀑布里打坐了足有一刻钟！一点都不觉得冷！”
龙芸刮着微微鼻子说，“看把你得意的！”接着又道，“看吧，我的血是不是很有用？”
龙血可以增进修为，也能帮人驱寒。上一世，石栎修炼每一次过境，也是靠龙芸割血抵御冰蛊之毒。
微微着急摆手道：“不是的姐姐。不是因为你的血。这是，这是我自己努力的……”她说着声音越来越轻，“我……我很想自己努力……”
龙芸一愣，拉住微微道：“对。这是微微自己努力的结果。我妹妹真厉害！”
*
逢六这一日有木系术法课。
木术课选在木灵风灵最强的地方，因此上课是在太清峰顶天地殿外的空旷场地上。这里可以俯瞰昆仑三山。峰顶常有大风刮过。
去太清峰时路过山脚的试境台。试境台上的几道深壑还在。是天崩地裂留下的残迹，一直无人修缮。
龙芸特地跑去试境石上摸了摸。果不其然。试境石十分黯淡，幽蓝与深青颜色交替。光芒亮了一瞬便熄灭了。
跟上一世初入昆仑的水若芸，大概是一个水平。
龙芸叹了口气。
水若芸有整整七年的时间在昆仑修炼。这时的龙芸，多少人对她虎视眈眈。他们会给她七年时间让她修炼吗？
想想都有点胆寒。
木术课人比水术课要多得多，足有六十多个。这还是分过两班的结果。
原因是木系术法涉及到风灵的操控，被视为重要的辅助术法。无论修金土水火，叠加风灵都可以有效增强攻击强度。再加木灵还有疗愈的作用。许多并无木术灵脉的修士也会选修木系术法。
木系分阶也不像水系那边那样严格。三四境的弟子经过导师许可也能修中阶课程。
于是乎，这门课上熟人十分之多。
阳子居，汤叶，祝楼祝瑶兄妹。太清院的陶然，本院的风絮，这两个在试境时打过垒的四境修士，也都在这门课上。
阳子居看到龙芸，自觉主动地退到了角落里，躲进太清弟子的人丛中。
汤叶见了龙芸就捏拳头。又是仇恨又是惧怕。
祝楼祝瑶远远站在玉清院那边。
本院的风絮师兄看到龙芸，兴冲冲地走过来，跟见了大名人一样，恨不得上前握她的手，激动道：“妖皇陛下，我就跟着你混啦！”
龙芸无言以对。
执教先生也是熟人，上清院二师兄李观。
李观见了龙芸就道：“啊哟，妖皇陛下大驾光临，荣幸荣幸。”
上来就把龙芸变成了课堂焦点。
毕竟龙芸在试境台上的表现有目共睹。所有人都对她五体投地。
李观道：“本来这个班是方技带的。他一听说你在，秒怂，死活不肯来，非要跟我换班。没办法只好我顶上。”
玉清院那帮人一个个瞪着龙芸看。他们的目光要是利剑，非得把她捅成筛子。
好嘛，这一波仇恨拉的。
别说这么多仇人都在。眼下就她这点微末灵力，祝瑶都可以把她随随便便撂倒。
李观还在那儿絮叨：“妖皇陛下，你千万给点面子。试境台到现在还没补好呢。我们院反正没钱。你看着什么时候你有空把你天崩地裂的那几个坑给填上……还有，我的姑奶奶，一会儿你可悠着点啊，别把天地殿给我掀了。要不师尊又得找我麻烦……”
龙芸脸上对李观干笑，已经开始四下张望寻找逃生通道了。
可这里不是秋水殿，还有秋水池可以躲一躲。太清绝顶四下空阔，山风呼啸，连鸟影都不见一个，能躲到哪儿去？
看了一圈，龙芸只能往风絮身边靠了靠，抬头小声问：“风师兄，一会儿你能不能保护我？”
风絮无语片刻，道：“妖皇大人，我还指着你呢！”
龙芸道：“我不行。指望师兄你了。”
风絮道：“你能指望一个入门四年还被新录弟子打吐血的废物师兄吗？”
龙芸：“……”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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