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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鬼之畏聻,犹人之畏鬼也。《幽明录》-
-仙门，独修斩杀恶鬼之道。-
“全都背下来了吗？”
明山宗宗主坐在他高高的座位上，俯视广场上站着一排排穿着弟子服的少男少女们。
“是！背下来了！”
众人异口同声，嗓音洪亮。
宗主谷广乘享受着众人的顺从，目光蓦地扫到一个格格不入的家伙。
站在第一排最中间的少女。
在声音落地时，旁人都站得笔直，她却正伸手遮了遮鼻尖，打出个大大的呵欠。
“你，哪个班的？怎么看你刚才没张嘴，背一下。”谷广乘语气平和，却是不容抗拒的威严。
他一指那女孩儿，所有人的目光马上朝那边集中去。黑压压百十来号人，顿时又多营造出一份压迫感。
嵇星染困得难受，忍着寒风在前排闲闲地站着，她身边的高挑少年感受到望过来的纷杂目光，不耐烦地手臂拐了她一把，示意她抬头。
嵇星染茫然抬头，原来宗主叫她吗？
“宗主叫你，快回答。”
高台上，侍立在明山宗宗主身边的，则是甲、乙、丙、丁四个班的仙导。
底下这群学生，则是明山宗为仙门培养的新弟子。
听闻仙门即将派选拔官来挑选弟子，才有了这几日阖山上下的努力准备。
焦急出言提醒的男人，正是嵇星染所在丁班的仙导莫城。
他可不情愿冒着宗主的怒气出头，可实在害怕嵇星染在这关键时刻惹火了宗主，损失丁班的名额。
毕竟丁班最有希望进仙门的，就是她嵇星染自己了。
“回宗主大人，我还没背下来。”嵇星染诚实回答，她声音清缓而坦然，没有一丝窘迫。
你背不下来还理直气壮的，难道要我们替你不好意思？远处的甲班同学中都有人翻出白眼来了。
左右的其他同学更是吓的脸都在抽搐，整个山门上下谁敢不服从宗主。
听她那意思，好像这是宗主应得的。
作业没做完，都不掩饰一下的吗？太张狂了。
她哪个班的？
听见窃窃私语，嵇星染才想起第一个问题，又见宗主半晌没出声，她忙补了一句：“弟子丁班，嵇星染。”
丁班仙导旁边，其他班的仙导也很想流露出他们的幸灾乐祸。
但宗主大人可在看着呢，尊敬才是他们每日的功课。
他们只能憋住，齐齐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望向丁班仙导，“跟宗主说话时怎么不低头啊，有没有规矩。莫城，教出的学生不敬宗主，这可是大事！”
“都肃静。你，再说一遍。”
谷广乘高高在上，像是仁慈地给了嵇星染一次机会。
丁班仙导莫城吓得哆嗦，试图挽回局面，“嵇星染，是不是昨夜背得太晚了？在宗主面前也这么紧张，还不认错！入仙门一共十个名额，你打起精神，莫非不想见到选拔官的面了。”
他努力向嵇星染点出，名额全在宗主手里，她要是敢乱来，连选拔官的面都见不到。
嵇星染无奈，她是真没背那东西。
非要她展示，已经不是不强人所难，而是无中生有了。
你给我能屈能伸，能屈能伸！
莫城努力给她使眼色，嵇星染头一回见她班仙导那双小眼睛张这么大，心里叹了口气。
“好吧，宗主大人。其实我会背，刚才看到宗主威武的脸有点儿紧张，不如我现在就背给你听？”
“不必了吧，宗主的光阴如此宝贵还要抽空考你吗？……宗主您看，她其实会背的。”仙导估计她也背不下来几个字，赶紧帮她掩饰。
嵇星染松了口气。
心道下次不能熬夜看话本了，一打呵欠就被抓。
谁想端坐在座位的谷广乘面无表情摆了摆手，“许你多话？叫她背！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背。我要听，我要看看你们教出的弟子们的能力。”
怎么办？此话一出，嵇星染当真无计可施。
软话她能说一说，可昨天发下来的稿子她扫了第一句丢到一边去了。
她望向低眉顺眼的仙导，摇摇头。
丁班仙导莫城立刻明白，合着她根本一个字没背，刚才搁那儿装乖呢。
他气结，然而左右三个班的仙导已经催促起来。
莫城思前想后，咬咬牙，朝她耳内传音。
于是众目睽睽下，昨晚宗主让所有人反复背诵的稿子，最终还是被嵇星染念出来：
“热烈欢迎林仙长后全文大声背诵。不远山水遐路，幸见仙君光临。君影翩翩形至，荣曜遍泽明山，仙骨旷世，惊鸿游龙闻声低首，明月芳菲一见闭羞。吾辈后生，临摘星之危楼，感此身微渺，千恭百敬，洗目涤耳，听玉音使我心明，识玉貌使我延年……”
这也太夸张了吧，嵇星染光是复读出来都觉得虚伪，还真有人背啊？
她一边念一边腹诽。
周围人听见她先把第一句的附言也背出来，已经都忍不住开始窃笑。
却一听她背的还挺好，都有些惊讶。
这不是会背吗？莫非刚才只是要引起宗主的注意，太心机了吧。
谷广乘听着，却不对起来。他觉察出身边气氛古怪，好像藏了些猫腻。
他观察两眼莫城，点点手指，尝试截断身边境界低于他的传音。
这边莫城还在指挥着嵇星染说下一句，只见嵇星染说到一半猛然卡住，“定不……定不……”
“不忘厚恩，定不忘厚恩啊！”
莫城见给她传音她都卡住，一着急忍不住出声。
众人只听寂静中他猛然发出这洪亮的一声。
整个广场陷入茫然。
尽管谷广乘铁青色的脸色威压着，弟子们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嵇星染抱歉地看着莫城。
莫城则一拍脑门儿，得，死到临头了。
“宗主，我，我只是想提醒她一下……”
“够了。”宗主将他瞪了回去，“看看你们丁班的都是什么东西。背不下来是吗？选拔官你也不用见了。取消她的入门资格，将她明日选拔用的幻境钥匙没收。散会！”
***
“完了，全完了！我这一年以来的业绩……全完了。”
集会结束，丁班仙导莫城，一个眼睛不大的瘦削的男人走到嵇星染身侧，崩溃道。
“我才上山来两个月，你为什么会有一年的业绩？”嵇星染茫然问。
嵇星染今年十二岁，嵇家长子的独女，襁褓之中成了孤儿，一直由继承家主的叔父在照顾。
嵇家修真世家，叔父早早就将堂姐送到大宗派去培养，等待仙门选拔。
嵇星染则自幼体弱多病，如今年纪大些，叔父也在家族众人的建议下同意她修炼。
他说这明山宗虽小，但有位极为厉害的真人可以教她，便让她自己前来。
没想到那位老前辈长期闭关中，她至今没见上一面。
常见的只有今日那个从不笑的谷宗主，还有她的这个唯唯诺诺的仙导。
不过弟子阶段是谁来教都没关系，所有宗派无一例外是仙门所辖，只要能力突出，终会有入仙门修炼的机会。
嵇星染是一心要入仙门正宗的。
她要拜最厉害的上仙做师父，成为修者中的强者。
这样，才能更多地斩杀恶鬼。
修真界的儿童话本都说恶鬼是世上最坏的东西，会给凡人带来不幸，听说她的父母就是被恶鬼杀死的。
“一年是因为毕竟我还培养了丁班上的其他人啊！都怪你，现在好了。我呢，是这辈子本也去不上仙门了，还指望着你替我出人头地。丁班有一个也好啊，考核完，还能给我加一两月钱！”
“仙导，你要月钱有什么用？”
“你不要人穷志短，好不好？可以给宗主送礼呀，万一能给我换个职位呢。做仙导吃力不讨好。”
“他拿这东西有什么用？”嵇星染问，从小到大，她身边也没人担心过钱财。
“换灵石、买法宝、买材料，多了去了！”
“原来如此，那我给你点吧。”
嵇星染在嵇家虽然不是众星捧月，但嵇家仙门世家，叔父又对所有人都十分周到，自然不会少了她的。
银两她带了不多，只是在这山中，她就没发现有什么需要花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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