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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车内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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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远在弯弓搭箭时就已经察觉到附近有人了,只是他万万没料到此人竟是连慕枫,此刻连慕枫在后面紧追不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身份的,毕竟这辈子他还没打算这么早与连家堡牵扯上关系。

幸亏他这三年以尝试恢复武功为名,在宣王府从未懈怠过练功,而师父教给他的功夫一向轻盈飘逸,轻功更是了得,他提气加速,仗着熟悉地势之利,在各种树林中曲曲折折地穿过,又用半山腰一处曾经布置下来的简单竹林迷阵绊了连慕枫片刻,终是成功将其甩开。

马车就在山脚下,墨远查看四周,确定无人窥视,飞快地掀帘而入。

弓箭是不能放在明处了,他掀开马车底下的板子,将它们塞进暗层中,那里面填了不少棉絮,放着一些药瓶药罐,再多一套弓箭倒也不挤,也不会在行进途中晃出声响。

他原本打算南下的途中骑马,特地为此准备了几套紧身衣裤,可惜这些衣裤几乎一模一样,此去途中也是不能穿了,墨远安置好弓箭,掀开面巾开始脱衣,将脱下来的衣物一并塞进暗层,盖上板子,接着散开发髻用绸带简单缚住,拿出一套宽袖长衫,正要披上,耳侧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

连慕枫能这么快追来,他一点都不意外,能藏好证据已是万幸,衣衫穿起来却要费些时间,想整理好不引起怀疑怕是很难。

一番思索不过瞬息功夫,墨远当机立断,抄起一旁的匕首便在颈间划开一道口子,又将匕首藏好,刚抖开衣衫准备穿上,便听到帘子被人掀开,忙故警惕地转头看过来。

连慕枫看清里面的情形,神情一阵愕然。

墨远长出一口气:“原来是你,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连慕枫目光触及他半遮半掩的肩头,只觉得那一处白如凝脂,晃眼得厉害,忙将目光转开,随即想到他一大清早竟将马车停在半道上换衣衫,委实不合常理,便又不着痕迹地在车厢内扫视起来。

墨远似乎没发觉他的狐疑,垂下眼皱了皱眉:“方才碰到一个贼人,我以为那人去而复返。”

连慕枫鼻端嗅到一丝血腥气,目光微转,这才发现他另一侧颈间竟是血珠滚滚,白皙的颈项已被触目惊心的鲜红遮住大半,不禁目光微变,躬身抬脚钻进来,急声问道:“怎么了?因何受伤?”

随即想到他方才的话,忙问,“可是那贼人干的?”

墨远点头:“我正要处理伤口,你便进来了。”

这话一说,穿衣就变成了脱衣,再加上墨远那伤口瞧着实在骇人,再深一寸怕是命都要没了,连慕枫心中疑虑顿时消去大半,急忙撸起袖子问:“可有伤药,我替你上药!”

墨远指着一旁的壁柜:“那里面有金疮药,你帮我瞧瞧,没中毒吧?”

连慕枫忙凑近了看,见渗出来的血色泽鲜红,伤口则由浅入深,正是被他人用匕首划开的模样。

连慕枫也怀疑过是墨远自己划开的,可这伤的位置若自己动手需左手握匕首才行,而他最近与墨远相处了几日,自然是知道他惯用右手的,再说若在自己身上动刀,除非心性颇狠的,一般人总免不了因为吃痛最后收些力道,伤口应该由深至浅才对。

“没有中毒。”

连慕枫最后的一点疑虑也彻底打消,也顾不得再追寻那人踪影,翻找出金疮药开始给墨远处理伤口,“那人你以前可曾见过?”

“不曾。”

连慕枫抿抿唇,眉目中起了些怒意:“无冤无仇,竟下此毒手!”

墨远:“……”

其实他只是不想弄脏衣衫,又舍不得在脸上动刀,只能割脖子了,横竖他力道掌握得好,不过是些皮肉伤而已。

不过该摆的姿态还是得摆,墨远轻叹口气,心有余悸道:“也是我死心眼,他想夺我的马,我不肯相让,这才惹得他动手,好在他没有继续纠缠很快离开,想必是怕被你追上。对了,你因何追他?”

连慕枫看他一眼,这一眼看似有些深意:“他行刺太子被我撞见,我瞧着他那箭术像师承连家堡,便欲一探究竟。”

墨远笃定他此刻不会再怀疑自己,这一眼绝不可能是因为箭术,只可能是因为宣王。

果然,连慕枫又道:“此事你可知晓?”

墨远面露惊讶,摇头道:“此事我并不知情。”

连慕枫未再多问,低头继续给他清理伤口:“不管刺客是谁安排的,最近京中都不会太平,我只是担心,若是宣王的授意,你却毫不知情,怕是他对你并不信任。”

墨远心中涌起暖意,他真是没料到,这辈子连慕枫与他相识不过短短数日,竟对他如此关心。

连慕枫的性子他再知晓不过,身为连家堡九代单传的嫡孙,自小便肩负起家族的重任,也自小养成天之骄子的心性,虽处事稳重老练、性格爽朗随和,可骨子里是颇为傲气的,能入他眼的人少之又少。

自己上辈子与他朝夕相对,情谊自然不一般,可这辈子他们不过是恰巧有了交集,他为什么对自己如此关心?

连慕枫手法熟练地将伤口处理好,一抬眼便撞入墨远深不见底地乌黑瞳孔中,不禁愣住。

墨远笑起来,眸中深潭似笼上一层月色,清浅温润:“多谢。”

连慕枫听不得他这清水般干净又柔和的嗓音,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猫爪子挠了一通,骨头都有了几分酥|痒之意,喉结微动,下意识替他将衣衫披上:“没什么。”

话落,又有些尴尬懊恼。

墨远身为宣王府客卿,论起来自然是与宣王的关系更亲近,自己这个局外人倒是屡屡道出宣王的不是,像挑拨离间一般,实在是没道理。更何况与连家堡做生意的是宣王府,墨远只是主事人罢了,就冲这个,他也不该为了墨远屡屡指摘宣王的所所为。

墨远猜到了他的心思,转身系上腰带将衣衫整理好,低声笑道:“我只是报恩罢了,能否得到王爷的信任并不重要,少堡主的善意莫遥心领了,他日若有机会,莫遥自当相报。”

连慕枫莫名有些不爽:“报恩报恩,你活着就为了报恩么?”

墨远回头看他:“自然,人活着不就是这样么,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连慕枫:“……”

墨远笑起来:“说着玩的,我们走吧,你的镖师怕是久等了。”

连慕枫强逼着自己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你受伤了,我去给你驾车,你又没个车夫,何不干脆骑马?”

原本就是打算骑马的,这马车自然另有用处。

墨远笑道:“带上马车才不至于幕天席地啊!”

连慕枫:“……”

墨远见他一副无语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笑着抬手戳了戳他的腰:“劳烦少堡主快些驾车,我给你们带了些热食,一会儿该凉了。”

连慕枫被他戳得差点蹦起来,却又因这亲昵的动心神微荡,忙敛神轻咳:“什么好吃的?我先瞧瞧。”

墨远见他不急着走,便打开车厢一角的大食盒,只见里面摆了足有二三十只坛子,也不知是如何密封的,竟是一点味道都未曾漏出来,他拿出其中一只坛子打开:“不是什么好物,街边馄饨罢了,我想着你们在这山里怕是吃得将就,来的路上正好碰见馄饨摊子,便买了一些。”

连慕枫刚吃了一大块饼,正噎得慌,忙不客气地接过来喝了几大口汤:“好鲜!”

墨远递给他一双筷子:“那你先吃吧,我多备了些,应该够你们吃的了。”

连慕枫接过筷子,抱着坛子便坐在马车里大口吃起来,吃得呼呼直冒热气,只觉美味无比,又招呼墨远:“你也吃啊!”

墨远道:“我吃过了。”

连慕枫笑了笑,吃完又要了一坛,直到肚子撑了才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地接过墨远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擦完却是一愣,回味自己从墨远手里接过一样又一样东西,而自己吃得尽兴时,墨远似乎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微妙的滋味。

他看着墨远将坛子筷子收好,鬼使神差道:“莫公子,咱们同行一路,总是叫得生分也不好,我虚长你一岁,不如唤你一声莫贤弟?”

墨远从善如流:“好啊,连兄。”

称呼一改,两人的关系顿时亲近许多,连慕枫被他一声轻轻浅浅的“连兄”唤得心里酥酥麻麻的,掀帘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一眼,见他正低着头姿态随意地将自己方才用过的帕子叠起来收进袖中,忙收回视线飞快地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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