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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他们一行人自水面浮起,迎着橘红朝霞前行。
河下锦随手从树上拈下一片叶,轻轻一弹,叶子在旋转落下的过程中不断放大,最后落在地上时大小已足够他们六人在上面落脚。河下锦与河下回去九天城理所应当,青言为河下锦的手下跟着去也是理所应当,百叶一梦得偿所愿跟来也勉强算得上是理所应当。只是……
白月偷看一眼百叶汲川千年寒冰似的脸,自己明明是用心良苦却偏偏感觉做贼心虚。经过昨天,白月虽然毅然决然站到河下锦那边,但次要立场还是在百叶汲川这里的。就算二女共侍一夫,也应是百叶汲川做大。
路途如此遥远寂寞,没有感情都会生出感情来,更何况是有深刻感情基础的人们,此等良机怎能拱手相让?
于是,昨夜宴会恢复平静之后,继百叶一梦后,白月自激动的男青年们之中寻着个空隙,十万火急地发言,推荐百叶汲川跟去,推荐理由主要是她身手不凡,有侠义之心,其次,她也是个女的,三男三女,可实现造物主所倡导之阴阳平衡。当时白月还是有点小功劳,大家纷纷举手赞成她的提议。
至于遥壁,白月故意将他留在百叶家恳请百叶问日多加照顾,说待自九天城归来再将他接回,心里却想着把他在这里留个千百年,好好祸害一下百叶问日。
众神纷纷走上叶子,白月开口道:“白月要先去附近的玲珑镇一趟,请各位先行,白月过后赶上。”
百叶汲川走出来:“你是去找远流兄吧,我随你去。”
白月目光扫过娇艳如花的百叶一梦,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了。”
百叶汲川古怪看着白月。
这世上的良苦用心,大概都是用来被曲解的。
叶上的河下锦道:“我们日行千里,不如让青言随姑娘去,日后也好赶上。”
白月对河下锦的崇拜再次加深,不由得松口气,她法力实在有限,还未曾一人单独出行过。有青言相伴能省去不少麻烦。
仅仅一个时辰后,白月这种感激的心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自责感。
“大爷,你可知这玲珑镇怎么走?”
“哦,玲珑镇啊,很近的,往南走,绕过这个山头就是啦。”
“多谢大爷。”
半个时辰后。
“姑娘,我们要去玲珑镇,方便指个方向吗?”
“哎呀,这条路是去另一个镇子的,你们要往回走。”
“多谢……多谢。”
又过了一个时辰后。
“这位猛士,你知道玲珑镇在哪儿吗?”
“什么玩意儿?没听说过。哎,问路十两,给钱!”
“你不是不知道吗?”
“问路十两,你问了路,就要掏钱!”
“……”
青言的路痴程度比白月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捂着荷包,一脸心疼。
白月无语凝视苍天,不知以后何年何月才能赶上河下锦他们一行人,当机立断拦下一辆驮干草的牛车,带他们去了玲珑镇,车夫嘿嘿一笑,露出满嘴黄牙:“哎呀,去玲珑镇咋走到这里来了?”
白月充耳不闻,一屁股坐在柔软的干草上。青言尴尬解释道:“这里地形比较复杂……”
车轮吱呀吱呀响,赶牛的人愉悦地哼起小曲,一路颠簸,临近黄昏他们才赶到据说很近的玲珑镇。
街上一个光头胖和尚搂着个木盆,木盆里装着十来只乌木梳,他满头大汗,肥厚的嘴唇张张合合,不停吆喝:“开过光的乌木梳嘞,活血化瘀,疏导经络,早晚各梳一次,可使秃顶生发,华发转黑,二两一只,三两一对,童叟无欺,卖完即止。”
路人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各自赶路,他的生意很是冷清。白月跳下马车,盯着和尚光可鉴人的脑袋问:“你说这梳子能使华发转黑,是真的吗?”
和尚一副惶恐模样:“哎,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师父普度大师亲自在无量佛前开的光哩。”
白月实在不明白,无量佛和生长头发到底有什么关系,后来一天终于想通,无量佛自己没头发,弟子们也没头发,他们的人生是有缺陷的。一个凡人,自己没有什么,便不想让别人有什么。可人家是个佛,自然要展现出超脱的那一面,自己越没什么,越要送给别人什么。
她在盆里挑挑捡捡,最终拿起一只捧在手心仔细查看,黑亮梳背上绘着一只白狐,白狐绘得拙劣,乍眼一看倒像是只大白狗,和尚赶忙又从盆里拣出一只拿红笔点了红梅的梳子:“寒梅雪狐,姑娘莫不如买下一对,一对只要三两。”
白月接过梳子,左手手心放着寒梅梳,右手手心放着雪狐梳,她细细端详,寒梅分明不过聚在一起的几个红点,倒与那画工拙劣的雪狐很是相配。最重要的是,买一对还能便宜一两。她眯眼一笑,掏出手绢小心翼翼包了梳子揣在怀里,递给和尚三两白银。
躺在干草上小憩的青言叼着一只狗尾巴草,睁开一只眼:“姑娘,那东西是骗人的,集市里一个不过三文钱。”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白月摸摸怀里的硬物,笑道,“我想让老天看见我的诚意。”
真假有何重要,你信什么,便有什么。什么都不信才会生出绝望。就比如做简单题,胡乱写几个字总比一片空白强很多,你怎么就知道判卷老师一定不眼瞎呢?她就信这乌木梳能使华发转黑,她就信总有一天远流能黑发飘扬。正因远流不信,大家不信,她才要信。等到了客栈,她一定亲手把梳子交给远流。
这镇上独一无二的一家客栈为二层小楼,从外面看出人意料的破旧,门口竖着块木牌:住店四两,不包马料。原来,还是家黑店。
于是,白月迫不及待地跑进客栈,却被眼前一切惊呆。偌大的客栈,空无一人,桌椅板凳全部翻倒在地,地面上满是碎片,靠楼梯的大酒坛上破了一个大洞,酒水不断从洞里流出,流出速度逐渐缓慢。
酒坛旁一个侧倒的桌子不断抖动,桌脚下露出一角名贵丝绸。白月弯腰低头,看见身穿这丝绸的中年男子正蜷缩在桌后不住发抖,他身上某个难以言喻的部位被酒水浸湿。
“啊……壮士饶命,饶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中年男子感觉有人走近,头也不抬立刻跪在地上磕头,一边磕头一边打自己嘴巴子。
刚刚见面不至于行此大礼吧?白月不好意思地问:“请问你知道这里的掌柜在哪儿吗?”
听见说话的人是个女孩,中年男子抬起肥肉纵横的脸,从桌后面立起,紧紧拉住白月的手:“我就是。姑娘,快,快,快去报官。”
白月心想,神就在你眼前啊,还用得着报官。
“我问你啊,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远流的人?”
“什么……什么人?”
白月思考该如何形容远流,片刻之后脱口而出:“一个仔细看比较与众不同的人。”
白月身后的青言鄙视地看了看白月,照这种形容,如果她找到了人,简直是对上天智慧的侮辱。
中年掌柜看着白月,你是在这个关口逗我呢?
忽然一个花瓶从楼上掉下来,被青言眼明手快接住,紧接着是桌子,板凳,洗澡盆……青言很有自知之明地躲开了。
最后一个哇呀呀大叫的大汉从楼上跳下,他蓬松头发,一字浓眉,满脸络腮胡子,整张脸只露出一双凌厉的眼。身上松垮套着粗糙的黄麻衣衫,襟前开缝,露出些许精壮胸膛及小腹,收于腰上紧系的布带。右手握长刀刀柄,刀背被扛于肩上,左手捧着一铜铃,后背背着一柄油纸伞。无人摇晃,铜铃却颤动不已,发出清脆响声,
中年掌柜连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求饶命。转眼间大汉已跃到桌后,用刀尖挑着掌柜衣领,把掌柜整个人提在半空中。
他怒目圆睁:“说!狐妖在哪儿?”
掌柜老泪纵横,某种温暖液体涌出,打湿裤腿。他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这里没有妖怪。”
大汉将刀往前一挑,掌柜被甩到墙上,像抹布一样慢慢自墙上滑落。忽然间寒光一闪长刀抵在白月颈间,大汉立在她对面问:“丫头,你见没见过一只狐妖?”
铜铃响动不休,白月看着他的一双眼,毫无畏惧:“这只狐妖,我也在找,若是你找到,一定要告诉我。”
青言双手环胸,觉得区区一个凡间莽汉,不值得自己动手。
“你识得那妖?”
长刀离白月的脖子更近了点。
“何止识得?”
白月一时玩心大起,“我们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你也是只妖?”
大汉收回目光,转而盯着铜铃看,铜铃只是不断响动。铜铃响,说明此处有妖气,妖气越重,铜铃响得越厉害。在妖面前,铜铃会发光。大汉左看右看,实在看不出铜铃有任何要发光的迹象,忍不住摇晃几下,想这铜铃莫不是坏了?
白月鄙视道:“是不是妖,你看不出来吗?”
已在楼上巡视一圈青言朝白月摇摇头,表示上面已空无一人。白月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完全无视大汉,叹气道:“走吧,之前我已写过信给他,他知道我们要去哪里。说不定先去了那里等我。”
大汉问:“‘那里’?那里是哪里?”
白月默念咒语,大汉双腿失去控制,直直往墙上冲。
白月眨眼之间移动到门口,和青言一起出去。
二人迅速移动到城外树林,青言照葫芦画瓢,在一片叶上施了法。
飞上去的瞬间白月觉得后面陡然有重物一坠,一回头看见一双手死死扒住叶面,她往下一瞧,正是刚才的大汉,他正嘴咬刀柄,努力向上攀爬,高大的身体在袅袅云雾中不断晃荡。
白月大吃一惊,待大汉爬上来露出得意笑容后,前面掌控方向的青言也傻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大汉。
大汉笑道:“你们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我非要扒了那狐妖的皮衣服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