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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莲娜注视着桂薇的双眼，一点细节不肯放过。
她想要从中找到破绽，证明桂薇话的真假。
她很难相信那位伟大又公正的光辉之王会光明正大的欺骗世人，也很难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她们相处这么久，竟然没有发现任何破绽，直到她今天卸去伪装站在她的面前，说明这一切。
如果这不是谎言，那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如果说亚瑟王是完美的王的话，那么眼前这个人，就是世人所期待的完美的王后。
可是这样闪耀的人，为什么之前没有任何人听到过她的存在？
哦对，她说过的……她是为了公主殿下来到这个世界。
为了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殿下……
……
赫莲娜蠕动着嘴唇，心头乱糟糟的，所有心绪散成一团，聚在一起，找不到开头与终点，只能就这样呆呆的望着，望着……
窗外忽然传来什么扑棱扑棱地拍打着窗户的声音。
令人尴尬的沉默被打破。
桂薇顺势收回了手，喉咙里溢出一道婉转的清鸣，落在窗台上的白鸽像是得到了某种信息，瞬间停止了拍打窗户的举动，飞进了屋子，轻轻地落在桂薇伸出来的手指上，用喙部轻轻梳理自己的羽毛，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响声。
视线落在栖息在自己手指上的白鸽，桂薇轻笑出声：“你呀……”
——仿佛无可奈何一般宠溺笑声。
赫莲娜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桂薇屈起了手指，用另一只手顺着鸽子的头，轻轻抚摸着它的背脊，仿佛对待某个珍宝一般，宛若天空一般的双眼里浮现了她所熟悉的温柔。
“你……”
听到陌生的声音，白鸽停止了叫唤，有些奇怪的歪过头，向她看来。
看一眼赫莲娜，又看一眼桂薇，喉咙里溢出咕噜咕噜的叫声，如此反复循环，直到看到桂薇点头，白鸽才拍打着羽翼，从她手中恋恋不舍的离去。
桂薇垂下手，目送那个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天空中，这才收回了视线，向着沉默的赫莲娜看来。
“不用担心，”她这样说道。眉眼弯弯，宛如春风拂面，那些令赫莲娜感到战栗的凌厉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找不到一丝痕迹。“你的公主殿下并未出事，也没有离得太远，就在这附近。方才白鸽已经告诉了我具体的位置。”
“！！！”
赫莲娜猛地瞪大了双眼，心头瞬间被狂喜涌没。
“那公主殿下在哪里？！”
她听见了自己急切的声音。
话一落音，赫莲娜又蓦地愣住。
她有些不可置信，用震惊的双眼注视着桂薇，一字一顿的问道：“您能明白鸟类的语言？”
听到这个问题，桂薇牵了牵唇角。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事实上，所有能拥抱天空的生物，心意都是相通的。”
赤.裸的双足轻盈地踏过猩红的地毯，桂薇走到窗前，手指按在窗楞，探出头凝望着窗外的天空，目光中带着眷恋，温柔又缱绻。
“至于第一个问题，如果你需要，我随时可以带你前去。”
赫莲娜咬住了下唇，双眼注视着那个纤细的背影，心跳得厉害。
“我……”
张了张双唇，她再一次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如果公主殿下回来的话，您怎么办呢？”
您该怎么办呢？
赫莲娜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到了此刻，赫莲娜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她担心对方，这份感情是确实存在的，由心而发。不是因为对方和公主殿下相似的脸而产生的移情，而是切实的担心这个人。担心她在公主回来后她无地自处，担心她无地可去。
“我？”
像是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桂薇略有些诧异的开口。但不过片刻，她便反应过来，再一次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带着些许怀念，些许安宁，声音亦是无比平静。
“也许是去该去的地方吧。”
在赫莲娜微愣的注视中，桂薇半侧过身，温柔地对了她笑起来。金色阳光落在她的身上，为她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白皙的几乎呈现白透明状态，逆光而立，金色的阳光透过了她的身体，与她融为一体。
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圣洁……
可是她却这么说了——
“本来，我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受到奉召而来的鬼魂啊。”
她的双眼犹如蔚蓝的晴海，碧蓝如洗，空茫辽远，不见任何阴霾。她的声音宛若平静的海面，碧波微漾，沉静温柔，听不见一丝幽怨。
而那个平静又温柔的声音，在赫莲娜微微放大的双眼注视下，若无其事的在赫莲娜的心中抛下了一道惊雷。
“我早就死了，死亡才是我最终的归宿。”
x
直到离开康沃尔郡的边界，阿尔托莉雅也未曾见到桂薇的身影，所有的呼唤都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在离去的路上阿尔托莉雅曾多次回头，幻想着可以在城楼上寻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保持着她熟悉的微笑，轻轻地向她招手，目送她离去。
——然而没有，这一切只存在于她心中的幻想。
有的，只是同行骑士不怀恶意的揶诺。
亚瑟王与王后的感情甚笃这一点，再一次成了大家众所周知的消息。虽然也有人疑惑为什和王感情甚笃的王后没有前来送别，但是三日后的消息却让众人明悟。
王后病了。
病的十分严重，来势汹汹，几乎不能起身。
在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传达消息的骑士有幸见到了一向冷静自持的王变脸。
“王后真的病了吗？”
她反复的询问，一点也没有平常那副胸有成竹的冷静。
“是的，消息是从王后的贴身女官赫莲娜小姐那里传来。利安德尔主教已接受召见，连夜奔赴王宫为王后诊断。”
阿尔托莉雅皱起了眉。
英灵是不会生病的，除非遭遇了战斗，受了重伤需要休养。只听话的前半截她还能猜是桂薇为了减少在实体化的时间节约魔力，才故意装病来避免在众人面前露面。但是话的后半截，却让她有些拿不准。
没有记错的话，卡美洛城的附近是有敌方英灵存在的，还不止一个。
“那现在呢，王后的身体如何？”
“信中并未言明，只说王后需要静养。”
“……”
真是一个糟糕的消息。
她这样想到。
按捺住心中糟糕的情绪，集中精神听完骑士的其他汇报并给出相应的对策，阿尔托莉雅才终于有时间来认真思考这件事的真实性。
如果说是真的，她信。
如果说这不是真的，她也信。
阿尔托莉雅握紧了手中的石中剑，身前燃烧的篝火里火花噼里啪啦的跳跃。
橙色的火光跃进碧青色的双眼，晕染出一片又一片的火光，说不出是怎样的情绪。
“亚瑟。”
就在此时，阿尔托莉雅的身后传来了梅林的声音。接着，身着灰袍，带着尖角灰帽的高大法师坐在了她的身边。
此刻的梅林并未卸去身上的伪装魔法。在外人面前，他永远都是灰袍加身的睿智老头。据他说，这样能省去不少麻烦，比起外表俊秀却能力出众的年轻人，人们总是更愿意相信看起来睿智的老头。
阿尔托莉雅对此不可置否。
一个人的能力与外表有什么差别呢？
难道因为梅林是一个年轻人，她就否认他的实力，放弃对他的信任吗？天方夜谭。
但梅林听到这个回答却摇了摇头，说不清是鼓励还是自嘲的笑了。
「亚瑟，你是不同的。」
阿尔托莉雅不明白梅林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相信梅林，将她当自己的老师来尊敬。于是，她向着梅林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英灵是不会生病的，但是桂薇却病了，还病的众所周知，听说居住在王宫的北国公主已经担心的不得了，每天祈祷，恨不得拽着利安德尔主教的袖子，祈求他将圣杯拿来为王后治疗了。当然后面这一点阿尔托莉雅相信只是谬传，身为圣杯战争的参与者，伊莲不可能不知道圣杯是用来干什么的。
“亚瑟，当你无法确定一件事该相信哪一边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听听内心的声音呢？认真听自己内心的声音，然后回想一下那些容易被忽视的细节，这总不会出错的。”
梅林并没有正面给出答案，但他的话却让阿尔托莉雅心中升起不安。
沉默了几秒，阿尔托莉雅闭上眼睛，压下心中那份不安，认真的说道：“我相信她。”
火光之下，那双如同祖母绿一般深邃的双眼，充满了坚定。